臧洪顿时变得怒目圆睁,脸上虎形虚影骤然凝实。他暴喝出声的瞬间,气浪如同实质的猛虎扑出:“滚!”罡风席卷之处,方圆五丈内的明军如遭重锤,铁甲凹陷,棉甲撕裂,二十余人齐齐倒飞出去。偷袭者的长矛距离臧洪肩甲仅剩三寸,却被音波震得胸骨塌陷,喷着血沫栽进人堆。
整个夜见营如同一台台绞肉机般向前推进着战线,枪杆专扫腿弯,刀背猛击腕骨。倒地的明军多是关节脱臼,竟无一人咽喉见血。
臧洪再次踏前一步,双臂振开发出虎啸,声浪在混乱战场中撕开一条三丈宽的真空地带:“再近半步者——”斩马刀猛然插进地面,刀柄嗡嗡震颤,“某家便不再留手!”
明军士卒面无人色,握着兵器的手不住发抖。不知是谁先扔了长枪,叮当声响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赵兴抹了把脸上的血,发现连亲卫都垂下了刀尖。他气急败坏地踹翻身旁掌旗官,声音尖利得变了调:“都聋了吗?给老子上啊!不过是三百叛军而己!”
又指着夜见营方向嘶吼:“投降总要拿出诚意,还藏什么,快滚出来杀了这群逆贼!还有你们!好吃好喝养着有什么用!给我上啊!”说着大步走向一名亲卫用力把他踹倒。
赵兴的嘶吼还在战场上回荡。
“老朽来了,参将大人...咳咳”
仿佛在回应他的召唤,战阵中央突然卷起诡异的旋风。黑雾如同活物般从地缝渗出,转眼凝成粘稠的胶状物。夜见营将士的刀剑劈入雾中竟溅起火星,仿佛砍在生铁上;而明军的兵器却毫无阻碍地穿透黑雾,瞬间撕开防线缺口。
“苗疆鬼师!”朱鱼厉喝,烛龙枪舞成赤红光轮荡开箭雨。她纵身扑向黑袍人时,七条白骨锁链毒蛇般从袖中射出,环环缠住铁靴。精钢甲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露出泛青的皮肤,锁链上附着的骨刺深深扎进血肉。
黑袍下传出骨骼摩擦的咯咯声。鬼师缓缓抬头,兜帽里根本没有面孔,只有两团跳动的幽绿鬼火。缠住朱鱼脚踝的骨链突然暴长,毒蛇般攀上她的腰甲。铁甲如同蜡块般融化,露出下面迅速变得青黑的肌肤。
就在这瞬间,整个战场陷入诡异的死寂。所有兵器突然失声,连中箭倒地的士卒都发不出惨叫。臧洪的虎啸罡风撞上胶状黑雾,竟如泥牛入海。张兆元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突然僵住,那瞄准镜里的鬼师身影正在扭曲变形。
所有兵器都像被无形之手握住,交战双方保持着厮杀姿势僵在原地。大帐的毡帘无风自动,洛叶扶着帐柱缓步而出。他身上的绷带还在渗血,可那些血珠竟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化作细密的血线编织成暗红色大氅。
“本将军还没死。”
轻飘飘六个字落下,前排三十名重甲步兵轰然跪倒。铁甲缝隙间突然喷涌出汩汩鲜血,如同三十道猩红的喷泉。黑袍人怪叫着暴退十几步,缠绕朱鱼的骨链寸寸崩断,兜帽下淌出沥青般的黑液。
洛叶踏出第三步时,战场陷入绝对的死寂。风停在半空,飘尘凝成珠链,连旗帜都僵在扬起的瞬间。
赵兴的脸停在一个很奇怪的表情上,恐惧、气愤、羞恼,还有对从未见过事物的敬畏。
“你。”视线又转移到那黑袍人身上,“就敢这么动我的人?”
黑袍下的幽绿鬼火剧烈跳动,骨链在地上扭曲如垂死的蛇。整个战场仿佛被无形巨手攥住,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洛叶缓缓抬手,五指微张,指尖似有暗流涌动。
残破的大方城上空,那些在屠城烈火中残存的气运——那破碎的、衰微的、却仍倔强不屈的天地之力——在他掌心汇聚,化作一缕缕苍白色的雾霭,盘旋缠绕。
“吼——!”
一声低沉的虎啸自虚无中响起,震撼心神。
雾气翻涌,一头巨大的白虎幻影在洛叶身后缓缓成形。它浑身伤痕累累,箭矢贯穿肩胛,刀痕撕裂皮毛,鲜血凝成暗褐色的痂,却仍不减凶威。白色的皮毛上,双前腿缠绕着赤红如血的纹路,似古老图腾,又似永远不会熄灭的业火。
它低伏身躯,熔金般的束瞳圆睁,死死盯着前方两千五百名明军官兵。
洛叶目光淡漠,好似神明蔑视众生,指尖只是轻轻一划。
“轰——!”
天地骤然失色。朗朗晴空瞬间被铅云吞噬,狂风卷着沙石抽打在铁甲上,发出骤雨般的急响。
更有一种无形的重压,仿佛整片大地的生机被瞬间抽干,化作万钧枷锁轰然砸落在每一个明军将士身上。
"呃啊!"最前排的明军重步兵突然跪倒,覆面盔砸进泥土。他拼命想抬头,颈骨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后面士卒更是如同被钉在原地,眼珠暴突,喉间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千五百具披甲身躯在死寂中剧烈颤抖。有人指节捏得发白,长枪却纹丝不动;有人嘴角溢出血沫,双腿却如生根般无法后退半步。战马纷纷口吐白沫瘫倒在地,阵中的“赵”字大旗竟无风自燃起来。
洛叶踏出第西步时,大地如鼓面般震颤。他身后的白虎幻影同步迈爪,巨爪落地处青砖化为齑粉,裂痕蛛网般蔓延至明军阵前。
“我夜见营想如何做。”洛叶轻声说道,随即艰难的抬手划过虚空,“不是你们这群不入战场,甲胄兵刃完好无损的人可以染指的!”
“铮!”
无形的断裂声刺入所有人耳膜。两千五百明军士卒同时痉挛,仿佛有根植骨髓的丝线被生生扯断。西南苗疆的崇山峻岭在记忆中急速褪色,连脚下土地都变得陌生冰凉。
那是明军在西南苗疆诸地征战所积攒的“运”——他们的战意、他们的胆气、他们与这片土地的最后一丝联系。
“扑通!扑通!”
铁甲撞击声如暴雨砸地。前排重步兵终于再也站不住率先瘫倒,铁鳞甲缝隙间渗出黄白秽物;后排弓弩手蜷缩如虾,长弓在抽搐中断成两截;骑兵连人带马滚作一团,战马口鼻喷着血沫疯狂踢蹬。
他们尚能自由活动的眼中只剩下无尽恐惧。有人试图爬起逃走,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动,只能像离水的鱼一般抽搐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