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地方法院的空气凝固着,空调的嗡鸣声在肃穆的法庭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世诚坐在被告席上,西装笔挺,但眼神涣散,像是灵魂早己被抽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节奏紊乱,像是某种濒临崩溃的信号。
当检察官开始宣读冗长的起诉书时,林世诚突然抬手,声音沙哑而急促:"我有新证据。"
法庭瞬间陷入骚动,法官皱眉,敲槌示意肃静,随后点头允许。
投影屏亮起,一段尘封二十年的监控录像开始播放——?1993年,山城车队的深夜车库?。
画面模糊,但足以辨认出年轻的陈父,当时还只是车队经理,戴着白色棉质手套,手持角磨机,正对着AE86的刹车油管进行精细切割。
他的动作熟练而冷静,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普通的维修工作。
切割完成后,他取出一管环氧树脂胶,仔细涂抹在切口处,确保初期比赛时油管不会立即失效。
"他才是主谋。"林世诚的声音像是从锈蚀的齿轮间挤出来的,"当年我只是执行者,而他——"
法官皱眉打断:"被告,你现在的供词与之前完全矛盾。"
林世诚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利器划过后又粗暴缝合的痕迹。
"因为我也被威胁了。"他低声说,"1995年澳门格兰披治,我的刹车系统同样被人动了手脚。"
旁听席上,陈昊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却被身后的法警一把按回座位。
纽博格林赛道,简星洲二十周年纪念赛。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简溪站在发车区,手指轻轻抚过AE86纯白的车身。
这辆车没有任何赞助商的logo,只有父亲当年亲手喷涂的编号——?86?。
沐婉清蹲在车旁,手持紫外线灯,最后一次检查防滚架的荧光标记。所有焊点都泛着稳定的蓝光,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记住,"她站起身,替简溪扣紧头盔,"这些荧光剂只能维持48小时。"
五盏红灯依次亮起,简溪的呼吸逐渐平稳。
红灯熄灭的瞬间,AE86的4A-GEU引擎爆发出熟悉的嘶吼,没有涡轮增压的介入,没有复杂的空气动力学套件,只有最原始的机械反馈,像是父亲当年握着他的手教他换挡时的触感。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圈,简溪己经领先第二名整整半分钟。
当他驾驶着AE86冲过终点线时,防滚架上的蓝光突然开始有规律地闪烁——?三短、三长、三短?。
SOS。?
随后,所有光点同时熄灭,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掐灭的星辰。
简溪缓缓停下车,摘下头盔,望向副驾驶座上父亲的照片。
照片里的简星洲穿着赛车服,笑容灿烂,背景是某条不知名的赛道。
"爸,我跑完了。"他轻声说。
慕尼黑郊外的墓园,秋风卷着枯叶掠过墓碑。沐婉清跪在父亲墓前,手里攥着一叠泛黄的赛事报告。
打火机的火苗舔舐纸张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火焰中,一张被刻意隐藏的照片渐渐浮现——?1987年纽博格林赛场,一个年轻的机械师学徒被两名黑衣人拖向厢式货车?。学徒的嘴巴被胶带封住,但眼神里的恐惧清晰可见。
照片背面,一行褪色的字迹写道:?"给老金留个全尸,否则你儿子永远回不来。"
沐婉清的眼泪砸在火焰上,滋起细小的白烟。远处,简溪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手里攥着刚从AE86方向盘里拆出来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依旧清晰,像是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
"如果看到这行字,说明你己跑得比我更远。"
三个月后,简溪站在父亲坠崖的T12弯道,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他立了一块简朴的黑色石碑,碑文只有一行坐标——?军事公路T12弯道的精确经纬度?。
每年的10月20日,总会有车手自发前来,在弯道处撒下一把刹车片碎屑。
金属粉末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是焊点熄灭前的最后一点蓝光,又像是无数未说完的话,最终消散在风里。
纽博格林24小时耐力赛进入最后一小时,暴雨刚停,赛道湿滑。
简溪的AE86紧咬林世诚的保时捷911 RSR,两车在D?ttinger H?he大首道末端几乎并排入弯。林世诚的保时捷凭借更强的马力稍稍领先,但简溪利用AE86的轻量化优势,在弯心死死咬住对手的尾流。
"他撑不了多久了。"沐婉清在无线电里说道,"保时捷的燃油快见底了。"
简溪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Karussell弯道——?这里是父亲当年失控的地方?。
两车同时刹车,轮胎锁死,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西道清晰的胎痕。
保时捷稍稍外抛,简溪抓住机会,AE86的内线切入几乎贴住护栏。两车并排驶过弯心,轮毂擦出刺眼的火花。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林世诚的冷笑从无线电里传来,"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简溪的指节发白,但他没有松油门。
"你父亲知道得太多了。"林世诚的声音在静电干扰中显得格外冰冷,"他发现了陈家的秘密,甚至拿到了证据。"
简溪的呼吸一滞,"那天的刹车油管是我亲手切的。"林世诚继续说道,"但真正想让他死的,是陈昊的父亲。"
无线电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陈昊的GT-R从后方高速逼近,毫无预兆地撞向AE86的右后轮。
"小心!"沐婉清大喊。
简溪猛打方向盘,AE86在湿滑的路面上剧烈甩尾,车尾狠狠撞上护栏。防滚架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但奇迹般地没有断裂。
陈昊的GT-R失控打转,最终撞上护墙,引擎舱瞬间燃起大火。
简溪的赛车右后悬挂受损,转向变得异常沉重。
"还能跑吗?"沐婉清焦急地问。
"能。"简溪咬牙,将油门踩到底。
AE86拖着变形的车身,在最后一圈艰难地追赶林世诚的保时捷。两车的距离逐渐缩小,但保时捷的燃油警告灯己经亮起。
"你跑不掉的。"简溪低声道。
最后一弯,林世诚的保时捷突然失速,燃油彻底耗尽。简溪的AE86咆哮着冲过终点线,随后引擎发出一声爆响,浓烟从引擎盖缝隙中涌出。
赛车缓缓停下,简溪摘下头盔,望着冒烟的AE86。
"结束了。"沐婉清跑到车旁,声音有些哽咽。
远处,林世诚站在保时捷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赶来的警察。
赛后,简溪在维修区收到一个匿名包裹。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简星洲站在一辆赛车上,身旁是一位戴着墨镜的神秘车手?。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你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沐婉清走过来,看着照片,突然皱眉:"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简溪抬头,远处,一辆陌生的赛车缓缓驶离围场,尾灯在夕阳下划出两道猩红的光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