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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樊静安的葬礼在老宅举行。
祁朝穿着黑色的小西装，跪在灵堂前，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来吊唁的人很多，每个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摸摸他的头，说一句"节哀"。
祁朝讨厌那些眼神。
他不要节哀，他要妈妈回来。
灵堂中央，樊静安的照片温柔地笑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走出来，叫他"小朝"。
祁朝盯着照片，眼泪又掉了下来。
"妈妈……"
他小声地喊，像是怕吵醒她。
身后，脚步声靠近。
祁朝回头，看到哥哥祁琛站在那儿。
十三岁的少年穿着同样的黑色西装，眉眼冷峻，和祁正烨如出一辙。
他不是祁朝的亲哥哥，是祁正烨前妻的儿子，比祁朝大五岁。两人平时并不亲近，但此刻，祁琛蹲下来，递给他一块手帕。
"别哭了。"他说，声音有些僵硬。
祁朝没接，只是红着眼睛问："哥，妈妈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祁琛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祁朝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转身扑到妈妈的遗像前，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哭得浑身发抖。
"妈妈……你别走……求你了……"
祁正烨站在灵堂外，听着儿子的哭声，拳头攥得死紧。
他望向阴沉的天，一字一顿地发誓——
"不管是谁……我要他血债血偿。"
那天晚上，祁朝发起了高烧。
他蜷缩在妈妈生前常坐的摇椅上，怀里抱着她的围巾，迷迷糊糊地喊着"妈妈"。
祁正烨把他抱回房间，叫了家庭医生。
祁朝烧得神志不清，却死死抓着爸爸的袖子不放。
"爸爸……"他哑着嗓子问，"撞妈妈的人……是不是很坏？"
祁正烨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是。"
"那……"祁朝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恨他。"
"我恨他一辈子。"
窗外，雨终于停了。
月光冷冷地照进来，映着男孩满是泪痕的脸。
从那天起，祁朝再也没哭过。
——"羡羡，记住，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不要恨爸爸。"
温羡十五岁那年，失去了生命里最后一道光。
那天是初春，青川市的樱花刚刚冒出嫩芽，风里还裹挟着未散的寒意。
温羡放学回家时，发现楼下停着一辆救护车。
她的心猛地一沉，书包从肩头滑落，"啪"地砸在地上。
——妈妈！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上楼，推开家门时，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客厅里站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而父亲温志远跪在沙发旁，紧紧握着妈妈的手，肩膀剧烈颤抖着。
"妈……？"温羡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温婉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她的慢性肾炎恶化了，医生上个月就说过，她撑不过这个春天。
可温羡一首不肯相信。
"羡羡……"温婉微微睁开眼，朝她伸出手，指尖冰凉。
温羡扑过去，抓住妈妈的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妈，你别吓我……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温婉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来不及了……"
"不会的！"温羡失控地哭喊，"你答应过我……你说要看我考上大学的！你骗人！"
温志远在一旁沉默地流泪，手指死死攥着沙发边缘，指节泛白。
温婉的目光缓缓移向丈夫，眼里含着复杂的情绪。她轻轻开口，声音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消散："志远……对不起……"
温志远猛地闭上眼，泪水滚落。
"羡羡，"温婉又看向女儿，手指微微用力，"记住……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温羡拼命点头，眼泪砸在妈妈的手背上："我知道，我知道……"
温婉的呼吸越来越弱，却还是坚持说完最后一句话——
"不要……恨爸爸……"
温羡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妈妈的手就突然失去了力气，缓缓垂下。
"妈……？"她颤抖着喊。
没有回应。
心电图发出刺耳的长鸣——
滴————————
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
温羡呆呆地看着妈妈闭上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妈妈……死了？
不可能。
明明早上她还笑着给自己扎了马尾辫，明明她说晚上要做红烧鱼……
"妈！！"温羡猛地扑上去，抱住妈妈逐渐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哭喊，"你醒醒！你起来啊！你别丢下我……求你了……"
温志远跪在一旁，伸手想拉女儿，却被她狠狠推开。
"你救救妈妈！"温羡抓着爸爸的衣领，哭得几乎窒息，"你叫医生啊！叫他们救她！"
温志远红着眼睛，声音沙哑："羡羡……妈妈己经……"
"你闭嘴！"温羡尖叫，"她不会死的！不会！"
医生们沉默地上前，轻轻拉开她，给温婉盖上白布。
温羡疯了一样挣扎，指甲在医生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别碰我妈妈！别碰她！"
最终，她被爸爸紧紧搂在怀里，眼睁睁看着妈妈被抬上担架，蒙上白布，推出家门。
"妈……妈……"她在爸爸怀里，哭得几乎昏厥。
温志远抱着女儿，眼泪无声地流。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张旧照片上——那是十年前，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照片里的温志远笑容灿烂，而现在的他，眼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
葬礼很简单。
温婉的骨灰被安葬在青川市郊的墓园，墓碑上刻着"爱妻慈母"西个字。
温羡穿着黑色的连衣裙，站在墓前，手里攥着一枝白菊。
她己经哭不出来了。
这三天，她的眼泪似乎流干了，嗓子也哑得发不出声音。
爸爸一首陪在她身边，沉默地处理所有后事。他看起来比从前更加憔悴，眼窝深陷，鬓角的白发一夜之间多了许多。
"羡羡，"回家的路上，温志远突然开口，"爸爸……有些事要告诉你。"
温羡麻木地抬头看他。
温志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算了……等你再大一点吧。"
温羡没有追问。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妈妈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