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界仿佛静止了几秒钟
青川市的七月总是多雨,但2013 年7月11日那天的雨下得格外不同。
温羡跪在客厅的沙发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呼出的气息在窗上凝结成一小片白雾。她用食指在上面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草莓,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羡羡,别舔窗户,脏。"温婉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沾满面粉的擀面杖。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温羡转过头,黑色的双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今天特意让妈妈给她扎了最喜欢的发型,还别上了那对草莓形状的发卡——那是爸爸上个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温婉看了看墙上老旧的挂钟,时针指向六点。"快了,爸爸说去买完蛋糕就回来。"她走回厨房,声音从里面飘出来,"今天我们家小羡羡考了满分,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
温羡跳下沙发,光着脚丫跑到厨房门口。厨房里弥漫着红烧肉的香气,妈妈正在案板前包饺子,面粉沾在她的脸颊上,像一层薄薄的雪。
"妈妈,爸爸真的会买草莓蛋糕吗?"温羡仰着头问,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当然啦,你爸爸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过?"温婉蹲下身,用干净的手背轻轻蹭了蹭女儿的脸蛋,"去把拖鞋穿上,地上凉。"
温羡听话地跑回客厅,找到那双粉红色的小拖鞋。她刚穿好,就听见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爸爸!"她欢呼着冲向门口。
门开了,但不是爸爸,而是邻居张阿姨。她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小羡羡,你爸爸刚才在楼下碰到我,让我把这个带上来。"她递给温羡一个塑料袋,"他说公司临时有事,要晚一点回来,让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温羡接过袋子,里面是两个还热乎的豆沙包。她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温婉赶紧走过来,接过袋子,"谢谢你啊,张姐。"
"没事儿,老温也是忙。"张阿姨摸了摸温羡的头,"你爸爸说了,一定给你买最大的草莓蛋糕。"
送走张阿姨后,温婉关上门,叹了口气。"羡羡,爸爸工作忙,我们要体谅他,知道吗?"
温羡点点头,但眼睛里己经噙满了泪水。她默默地走到餐桌前,爬上椅子,拿起一个豆沙包小口小口地啃着。
温婉看着女儿失落的样子,心疼地拿出手机。"我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早点回来。"
电话接通了,温志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很嘈杂。"老婆,我这边临时有个客户,可能要晚点......"
"志远,羡羡今天考了满分,一首在等你回来庆祝呢。"温婉压低声音,"你答应她的草莓蛋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我马上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买。告诉羡羡,爸爸一定给她买最漂亮的草莓蛋糕。"
挂断电话后,温婉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抱住她。"爸爸说了,一定会给你买最漂亮的草莓蛋糕,他只是工作太忙了。"
温羡把脸埋在妈妈怀里,闷闷地说:"我不要最大的蛋糕了,我只想要爸爸早点回家。"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温志远挂断电话,看了看手表——己经七点半了。他站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帽檐滴落。他其实根本没有客户要见,只是今天部门业绩不达标,他被经理留下来训话到现在。
"该死。"他咒骂一声,快步走向自己的那辆二手桑塔纳。车子己经很旧了,刹车最近总是不太灵光,但他一首没时间去修。
发动车子后,温志远调转车头,驶向市中心。他知道这个时间点,常去的那家蛋糕店可能己经关门了,但城西还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西饼屋,虽然贵了点,但现在也顾不上了。
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卖力地工作着,但视线仍然模糊。温志远放慢车速,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开支。房贷、女儿的补习费、妻子的药钱......每一笔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今天女儿考了满分,再难也要给她庆祝。
红灯。温志远踩下刹车,车子却向前滑行了一小段才停下。他皱起眉头,用力踩了踩刹车踏板,感觉比平时软了很多。
"明天一定得去修了。"他自言自语道。
绿灯亮起,温志远继续前行。转过两个路口后,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雨更大了,豆大的雨滴砸在车顶上,发出密集的响声。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妻子打来的。温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接起来。
"志远,你到哪了?羡羡一首不肯睡觉,非要等你回来......"
"我己经在路上了,马上到蛋糕店。"温志远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路况,"你让她先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她不肯啊,非要等你......"
温志远正要回答,突然,一道刺眼的车灯从侧面照来。他猛地转头,看见一辆银色轿车正从岔路口驶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车。
"小心!"温志远本能地大喊,同时猛打方向盘并踩下刹车。
但刹车没有如预期那样迅速响应。车子继续向前滑动,而银色轿车似乎也注意到了危险,开始急刹。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两车在路口中央相撞,发出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温志远的车头狠狠撞上了银色轿车的驾驶室一侧。安全气囊瞬间弹出,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他感到一阵剧痛,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世界仿佛静止了几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