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的玉兰儿欲哭无泪,小脸儿煞白,不情不愿地停住了开门的手,心中蔓延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即便如此,被人逮住小辫子的玉兰儿别无他选,只能乖乖转身,小小的身子首面黑暗,深吸一口气。
玉兰儿抽搐的小脸蛋儿上维持着极度勉强的笑容:
“贵人、贵人还有何事?”
“我就奇了怪了,你们灵犀院的人都是这般不讲礼数吗?我好歹也算是救了你的命,事情揭过,你便口口声声说什么铭记恩情,却半点不问我名讳,也不问我有何需求,脚下抹油,便准备开溜,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恩情?这就是你师父这些年教养你的礼数?”
坐在太师椅上的妇人不知发什么疯,说着说着,猛地起身,身上气势暴涨,提高声音,以势压人。
玉兰儿本就年幼,更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今天要不是迷路,也不可能被护院误当小贼满院子追,说白了玉兰儿真的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没见过这般阵仗的,只有点小聪明的小丫头片子。
玉兰儿注视着黑暗中站起身,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妇人,只觉一股难以承受的威压扑面而来,吓得玉兰儿脸蛋儿煞白,连忙弯腰作揖,不敢吭声。
见面前的小丫头片子被自己唬住了,站起身的妇人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收起了威严甚至有些肃杀的神情,脸上居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与妇人的年纪以及其应该尊贵的身份极不协调,只是弯着腰的玉兰儿并没看到这一幕。
“咳咳...”
妇人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又见玉兰儿这小丫头片子正猫着肉唧唧的身子立在原地瑟瑟发抖,妇人握拳嘴下轻咳两声,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
“玉兰儿,你抬起头来”
玉兰儿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试探性轻声道:
“我害怕...我不敢...”
见对方一副认栽可怜的模样,妇人勾了勾嘴角,满意点头,语气再次缓和了许多:
“我又不是鬼,你害怕什么?”
“我只是个普通小弟子,要不是师父提携,哪里能得官女子的身份,贵人应该也清楚,我除了这双还算是机灵的眼睛,其他别无所长,是灵犀院中最好吃懒做的那一位,除了仰仗师父,我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即便如此,要我背叛师父,我做不到,所以,我害怕...”
“行了行了”
妇人听还略带奶音的玉兰儿一顿絮絮叨叨,早就听出了玉兰儿的用意,无非想表达自己就是个好吃懒做却一腔忠心的小丫头,没什么用处,无非这些芸芸,妇人不耐听废话,挥挥手打断了玉兰儿的话:
“你放心吧,我也不是极恶之人,不会要你去做一些你能力范围外的,或是违背你本心的事情,只是需要你小小报一下恩,仅此而己”
“贵人说话可作数?”
听闻,玉兰儿猛地抬头,一双圆又长极具特色的眼睛弯成一弯月牙状,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看到了转机。
妇人微微颔首,继而说道:
“我本不是强人所难之人,既然你这么懂得感恩,口口声声地要还我这份恩情,我也就盛情难却了,那...那就答应我两件事吧”
一听对方真的提要求,玉兰儿气得牙痒痒,同时警惕起来,圆圆长长的眼狐疑地盯着妇人:
“贵人都这般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贵人交代的事情,只要是我玉兰儿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脱,只是..我能力有限,贵人..”
见玉兰儿废话漫天,妇人再次提高了音量,又一次打断了玉兰儿的话,同时,妇人的语气也变得比之前严肃几分,估计妇人是觉得玉兰儿年纪小,不知轻重,要是不说得慎重一些,估计时间一长这小丫头片子就把这事儿给高兴忘了:
“行了行了,这第一件事,便是要你保密!”
“嗯?”
玉兰儿显然没懂妇人这句保密具体指的是哪一方面,像只呆萌的小猫,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妇人。
“我所谓的保密,便是你我会面之事,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也不管你会去哪儿,但是今夜你从未踏进这间密室,也从未遇见过我,更不存在什么答应我两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师父,能做到吗?”
看着妇人盯着自己那双写满了故事的眼睛,玉兰儿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应了下来,毕竟这个要求,也是玉兰儿希望的,虽然玉兰儿不知道这件密室为何会在这儿,是谁建造的,将来有什么用处,但是玉兰儿清楚,像是自己这般小人物,知道得越多,只会死得更快。
于是玉兰儿不假思索,连忙点头。
“至于第二件事嘛,其实对你来说很简单的,那就是我需要借用你的洞察之力三次,帮我看一些东西,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告诉我是真假便可,能做到吗?”
妇人立马提出了第二个条件。
面对第二个又在玉兰儿意料之外的要求,玉兰儿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迟迟没有回复妇人。
玉兰儿这个年纪,虽然还很懵懂,但是要是放在普通人家,都可以将议亲提上日程了,玉兰儿虽然不知道对方借用自己的洞察之力作何用,但是玉兰儿知道,一旦答应下来,很容易给自己惹下祸端。
妇人显然看出了玉兰儿的担忧,随即又放慢了声音,变得柔和且带有蛊惑性质:
“玉兰儿,你大可放心,我只是借用你的洞察之力,你不用出面,只需远远看一眼,也不用给我答复,只需次日清晨在头上带上珠钗,红色的珠钗便是真,黑色的珠钗便是假,要是真因为你的判断带来了不能承受的后果,你难道要大理寺的人抓你去只是因为一枚珠钗的颜色有异,岂不荒唐”
妇人从玉兰儿的脸上看到了动摇的神情,立马又补充道:
“再则,平日里我不会打扰你,也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毕竟,没人希望招惹是非,再说,小丫头片子,你看看时辰吧,你要是再犹豫不定,灵犀院可真的要下钥咯!”
玉兰儿听闻,赶紧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却只看到一个一个雕刻精美图文的窗花,玉兰儿苦笑一声,即便不看月亮,算算自己出来时间也知道,再不回去,估计是真的回不去了,那才真是闯下大祸。
一想到自己要是不答应妇人对方定不会放自己离开,玉兰儿一咬牙,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
“作数!”
见玉兰儿应下,妇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即,在玉兰儿灰蒙蒙的视线中,妇人的笑渐渐变得诡异,如夜里的鬼魅,就这样冷笑地盯住了猎物,现在还是秋天,天气虽凉,不算太冷,玉兰儿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伴随诡异的注视,妇人的声音像是有法力一样,缓缓地在玉兰儿耳边响起,变得冰冷也无情:
“既己定下契约,玉兰儿,我不妨告诉你,今晚的天枢司之所以这般动静,是因为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而这个人,是我杀的...”
面对突如其来转变的话锋,以及这些冷酷的字一个一个蹦进玉兰儿的耳中,玉兰儿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看向这个自称杀人凶手的妇人,脚步下意识往后挪移。
哐!
玉兰儿圆圆的身子撞在了身后的木门上,发出哐嘡的响声,撞得玉兰儿后背火辣辣的,似乎是在提醒玉兰儿这不是梦,无路可退,玉兰儿只能白着一张圆脸儿,眼睛水汪汪的,似乎下一刻便会流下泪来。
当然,狡猾的中年妇人肯定不会给玉兰儿表演或是释放情绪的机会,字字如玑道:
“你别想着去揭发我,这间密室可是先皇后亲自督建的,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少之甚少,到了官府,你如何去与人说你是无辜的,又为何会与我在此相见,如若你不怕,那你便去,你的师父,乃至整个灵犀院都会被你所累”
玉兰儿盯着妇人,即便此时的妇人如站在阴影中的鬼魅,一旦涉及到玉兰儿的师父和玉兰儿长大的灵犀院,玉兰儿那双圆圆长长的眼睛中的光,从恐惧渐变成了憎恨。
玉兰儿银牙轻咬:
“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定会做到,只是,丑话说到前边,你要是真的做了会杀头的事,我只想求你,别牵连无辜行不行,既然我己应下贵人的要求,那你我二人既不相欠,再无他事,我便退下了”
玉兰儿说完这句话,草草作揖后便转身离开。
随着玉兰儿的转身,束在玉兰儿头上的高高的马尾儿辫随着玉兰儿的大幅度摆动,消失在门缝处,玉兰儿走得急,就连关门这点事也忘了,估计是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地方。
面对玉兰儿的无理,妇人并不介意,又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手腕轻抬,一股无形的力量攀上木门 ,两扇要玉兰儿双手才能推开的房门,就这样自动合上了,而房中的妇人,也在此没入了黑暗之中。
玉兰儿走出回廊,走得飞快,现在玉兰儿的位置处在灵犀院与听风院的中间地带,玉兰儿偶尔要去听风院办事儿,与里面的好几个低阶弟子关系也不错,所以这段回去的路,玉兰儿走得还算轻车熟路,也正是因为熟,玉兰儿才发现了这间密室,才遇到了这个怪异又可恶的中年妇人。
走着走着,玉兰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眼珠子乱转几圈以后,玉兰儿一拍脑门儿,不禁喃喃自语:
“哎呀,师父早叮嘱过我,今年定会是多事之年,让我一定要注意注意再注意,我怎么就这么不长心呢”
想到此处,玉兰儿突然就有些失落,自己出去办事,事情没办好,惹了一身骚。
想着想着,玉兰儿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扇约莫两丈宽的圆形拱门外,拱门西周围绕高高的灰色石墙,中间是两扇朱红色对开拱门,拱门两侧分别挂了金色狮子头锁,大门半开半掩,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子。
女子约莫十五六岁,比玉兰儿年长一些,也比脸上还挂着孩童稚嫩的玉兰儿要成熟些,到女子如今年纪,要不是身处天枢司这种比较特殊的机构之中,估计早己嫁人,最起码己经议亲,断不可能有再抛头露面的可能。
女子站在门外,左右张望,神色有些紧张,两侧墙上垂挂着的红变灯笼散发出昏黄的火光,映照在女子脸上,秋日有些凉意的微风吹动女子两鬓无意垂落的发丝。
玉兰儿本就目力惊人,这会儿站在暗处看女子,不有得失声感叹:
“都说樱子姐姐长得好看,现在看来,是真的好好看,我要是长大有樱子姐姐一半的美貌就好了”
那站在拱门下焦急张望的女子,便是玉兰儿在天枢司中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天枢司中出了名的小美人,许樱子。
站在远处的许樱子上半年便己经过了及笄之年,不似玉兰儿还穿着男女界限模糊的书童服饰,扎着高高的单马尾。
许樱子着一身浅绿色的丝质中衣,外面是一件墨绿色的带着穗子的小马褂,款式是天枢司弟子中最普通的款式,甚至还没有品阶只是外门弟子的许樱子身上鲜有装饰,原因是许樱子压根就没有多余的银钱为自己添置一些好看的衣物首饰吧。
可即便是如此普通的穿搭,普通的发髻,随意披散的后背的黑发,不施粉黛的脸庞,昏暗的火光,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淹没许樱子的美。
许樱子就这样站在那里,火光印在许樱子白皙娇嫩的脸庞上,一双大大的忽闪忽闪的眼睛,眼睑下是睫毛浓浓的阴影,高挺的额头,小巧的鼻子,如其名一样樱桃般的小嘴,特别是鼻梁上的那颗美人痣,都在散发出出水芙蓉般可人儿许樱子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