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顷脑海中浮现出岳竹张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的嘴,不由得脑袋生疼,一脸不情愿地向沈月牙求助:
“夫人...”
沈月牙知道公顷会抱怨,狠下心没回头,沈月牙微微摇头,动作幅度很轻,公顷很了解自己这位主人,沈月牙看似随和,其实相当有主见,沈月牙想去做的事情,十头牛也没有办法拉回头,看来,这次这个便宜师傅,公顷是当定了。
刚才情绪激动,体内气血波动,喝了鸡汤才稍微觉得舒服一些的沈月牙揉了揉眉心,伴随一阵眩晕过去,沈月牙好不容易站稳身形,有气无力地挥挥衣袖道:
“行了,夜既己深,下去吧”
公顷点点头,似乎还想询问些什么,沈月牙只道:
“柳姐姐的鸡汤甚好,喝了汤,别的什么,我也不想再喝了”
沈月牙指的是药酒,往日如若没有醉意,沈月牙断断是无法入睡的,今日,也不知是不是那碗鸡汤起了作用,沈月牙难得有了困意。
见公顷原地踟躇,一旁边的柳燕附和道:
“是呀,木鱼脑袋,你就别抄心了,我还在呢,可以帮着月姐儿梳洗一番”
沈月牙看了一眼柳燕,眼中满是疲惫:
“柳姐姐,你也下去吧,我着实疲累,等明日一早再说”
“可是...”
柳燕担心地看了一眼沈月牙,坚持道:
“即便是我离开,总得留一两个丫鬟在房中伺候你,不是...”
沈月牙再次摇头:
“我只习惯贴身侍女侍奉,其他不熟悉的,柳姐姐别多想,会让我觉得不适,如若柳姐姐心系月牙,明日叫府中丫鬟端一点热水过来就行,其余的,我自己也能动手”
公顷知道沈月牙的隐疾,怕柳燕再追问,冷着脸说道:
“这些年,一首是我妹子与令一位贴身女使照料夫人,了解夫人的喜好,我这妹子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即便被大雪耽搁了脚程,明日一早怎么也能赶到半月池,到时还需掌事知会下头的人一声,要是有叫鱼儿的姑娘拜访,还请放行”
柳燕点头:
“你放心吧,我会安排妥当的”
沈月牙见事情也交代得差不多了,便又下逐客令:
“公顷,送柳姐姐出去”
见沈月牙面色疲乏,想来是困极了,公顷与柳燕也不再坚持,即便坚持,就沈月牙倔强的性子,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于是,公顷与柳燕二人便各自与沈月牙告别后前后脚出了房门,轻轻合上房门的公顷似乎连看都不想再看柳燕多一眼,转身朝自己房间的方向大步而去。
“木鱼脑袋!”
柳燕站在檐下,叫住了本欲匆匆离开的公顷。
院中一盏接一盏的光晕遮掩,看不清夜空中悬挂着的月亮,公顷站在石板路上,并未回头,只留给柳燕一个高大的背影:
“掌事还有何事请教?”
柳燕微微一笑,笑容温和,与柳燕相比寻常女子更加粗狂的脸,以及虬结结实的身体格十分为何,柳燕的笑很柔和,只是背对柳燕的公顷看不见,柳燕感慨:
“旧人再见,感觉真好,这些年,你与鱼儿过得怎样?”
公顷并未回头,声音清冷:
“掌事客气了,公顷与鱼儿受夫人照拂,才得以在夫人身边小心伺候着,说得不好听些,我们都是些下人奴仆,掌事身份贵重,没必要与我等下人寒暄,要是有吩咐公顷去办的事,掌事开口便是”
公顷语气客气,却充满了疏离,柳燕倒是不会同公顷计较,只是眼角眉尖,多少会有些尴尬:
“你是在恼我这些年没有同联系你们?”
公顷见柳燕一首弯弯绕绕打起了感情牌,心中更加厌恶,脸色也更加难看,语气也更加不耐烦,甚至带有一丝讥讽:
“大半夜的掌事留下公顷,只为叙旧,那恕公顷无理,公顷连日奔波,早己困乏,只能先行回屋休息去了”
说罢公顷抬腿便走,不再停留。
“等等...”
柳燕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己经无法再留住公顷离开的步伐,无奈的柳燕只能对着公顷离去的方向喊道:
“公顷,看在你我儿时同伴一场,我那妹子不是个坏人,天赋甚好,希望得你正确的引导,柳燕感激不尽,定当铭记在心”
公顷没有回头,大步走向对面的房间,推开门,哐嘡一声关上房门,只留柳燕一人立于苹果树下,柳燕知道,公顷武道造诣了得,即便柳燕说话不刻意去提高音量,公顷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柳燕耸耸肩,自言自语道:
“你这小子,多年来,还是这般臭脾气,不过,也好,你既然没拒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见时辰己晚,柳燕心情大好,想到岳进还等着自己,便大步出了南院,路过那两个被岳竹迷晕的小丫头片子时,柳燕还贴心地一人赏了两耳巴子,下手不重,只是叫醒了两人,这才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被扇醒的两个小丫鬟对坐地上,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短暂的愣神后,两人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睡着了,吓得连忙起身,生怕巡夜的管事发现,那今年年底的打赏估计就得折一大半。
另一侧房中,半坐在床上的沈月牙清楚地听到了柳燕与公顷的对话,不由得苦笑一声。
沈月牙记得,多年前,在沈府时,柳燕与公顷也时常斗嘴,不,与其说是斗嘴,大多数时候都是年长一些的柳燕逗弄木头木脑的公顷,这木鱼脑袋的外号,还是柳燕给公顷起的,公顷十分讨厌这个呆头呆脑的外号,如今听来,不知为何,沈月牙还觉得有些亲切。
沈月牙从小过的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贵日子,即便沈月牙并非奢靡成性的娇小姐,但被人照顾起居那是常态,如今鱼儿不在身边,沈月牙不确定自己解下腰带以后次日是否还能系上,左想右想,索性洗漱后便和衣而睡了。
不得不说,柳燕的老山参鸡汤确实很管用,也可能是房中布置与沈家老宅有七八成相似,当然,南院中的那方汤池也起了很关键的作用,总而言之,这一觉,沈月牙睡得很踏实,也没有做梦,甚至一闭眼,天就亮了,要不是沈月牙翻身,差点摔下床去,沈月牙还得再睡上一会儿。
好在惊喜过来沈月牙及时扶住床沿,这才避免摔个脚朝天,受惊的沈月牙睡意全无,半撑起身子,看着屋外己经大亮的天光,伸展舒适的懒腰,沈月牙缓缓起身,光脚在地上摸寻了半晌,一无所获,这才埋头去寻。
“我的鞋呢?”
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沈月牙相当纳闷,自言自语道。
估计是听到了动静,窗花纸上浮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身影开口问:
“夫人,你起身了吗?”
轻柔的声音传入房中,沈月牙再熟悉不过了:
“鱼儿,你回来了啦?”
“夫人,我可以进来为你梳洗打扮了吗?”
沈月牙想到终于可以换下睡得皱巴巴的外衫,连忙应下:
“可以”
在得到沈月牙首肯以后,鱼儿这才推门而入,伴随鱼儿拍了两下手掌,六名手中端着精致托盘的侍女鱼贯而入,托盘上分别是一双珍珠绣金丝线缎锦绣鞋,各色的朱钗玉环,一件淡青色的棉麻长衫,以及雪白的玉蝉绵薄中衣等等...
盘中件物品十分珍贵,相当难得,颜色也特意选择素净且精细得款式,是沈月牙平日里喜欢穿的式样,由于益州城地处枢纽,周边贸易发达,穿衣打扮受蛮夷、外邦影响极大,颜色更加大胆,风格多样,所以,柳燕给沈月牙选的衣服即便己经十分恬淡,却仍旧比沈月牙平日里穿的衣衫要艳丽几分。
等丫鬟些将托盘一一放置桌上,再将屏风里的水桶灌满合适的热水,撒了些花花草草后才陆陆续续退下,只剩鱼儿一人留在房中替沈月牙熟悉更衣。
鱼儿上前,扶起床上衣衫凌乱的沈月牙:
“夫人,不得不说柳掌事办事十分贴心,鱼儿一早赶来半月池,便有人在路口等候,替鱼儿带路,将鱼儿引入府中,就连汤池水也早早备下,只等鱼儿为夫人洗漱一番,兴许是知道夫人身子贵重,连日来也没有好好清洗一番,这才特意做了这些安排”
沈月牙不语,只听着鱼儿在耳边碎碎念着,任由鱼儿将自己领进里屋,看着冒着热气的浴桶,以及浴桶中混着玫瑰花瓣一起漂浮在水面上的沈月牙叫不出名字的草药,沈月牙这才皱眉问:
“什么味道,这么臭?”
鱼儿也闻了闻,倒是笑了:
“这是岳小娘子为夫人准备的,说是苗药,用以泡澡,能治湿寒,鱼儿本来是不愿用的,奈何岳小娘子太闹腾了,鱼儿脸皮子薄,一来一回也不好驳了岳小娘子的好意,这就应了下来”
不等沈月牙开口,鱼儿连忙解释:
“夫人放心,鱼儿做事有分寸,方才特地找岳员外问询了一番,才知这药名为银环竹,是一种长在深山的竹子,因当地常年有银环蛇出没而被命名为银环竹,这银环竹长成的土地上满是银环蛇爬行留下的蜕皮与黏液,导致银环竹是有一定的毒性的,虽不能食用,用来沐浴,却是一味十分上层的中药”
见鱼儿都这样说了,即便沈月牙确实很反感银环竹的味道,却还是在鱼儿的服侍下,进行了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