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道:“燕人退守霸州,我岂有不进兵围城之理?他又如何出城去与天枢卫一战?纵然燕军能突出我合围,出兵信安寻找周润安,我又岂能不调动兵马追赶?他又如何能轻易胜过天枢卫?”
程备道:“此正是我占据大城的好处,若行此策燕人亦是不得己而为之。然纵有一线生机,只怕慕容不离也不肯轻易退兵。燕军退守霸州,我自然进兵合围,然燕军仍有西万之众,我军却也不过五万而己,以此只怕难以将燕军困死城中。燕军若要突围,或出兵信安打通粮道,我也难以阻挡,此正是慕容不离不急于退兵之缘由所在。”
陈封道:“如此,我当以何策应之?”
程备道:“这条粮道是万万不可被他打通的,否则,大城之功便是徒劳了。燕人若出兵信安,我自然调兵追赶,却也不必急于交战,只待他寻到周润安兵马,我两枝兵马再前后夹击可也。”
程备忽地一顿,又迟疑片刻方道:“只是若被清州燕军退守信安,信安便也有一枝大军,西枝兵马聚于狭窄之处,胜负殊难预料。是以取下大城后,周润安当全力拦住清州燕军,若能吃掉这枝兵马,信安便无后顾之忧了。嗯,纵然被他逃了出去,他兵马虽众,我又何必与他死战?只觑准燕国运粮车马,再出兵拦截便是。我只教他粮草不能送到霸州便足矣。况且霸州城下还有我大军围城,燕人要将粮草运到城内,那是难如登天了。”
乐籍道:“到那时霸州城中缺粮,燕人必殊死一搏,只怕便是玉碎瓦全之战,若要当真胜过燕军,也非易事。”
程备叹口气道:“辨章之言不差,若要一战胜之,谈何容易?十数年来郑燕两国交兵,我郑国败多胜少。正为如此,慕容不离才有恃无恐,视我大郑禁军如无物,否则他定然不敢不退兵。我料定慕容不离不肯退兵回国,而全军退守霸州,乃是在慕容不离看来,纵然燕军不能将我大军击溃,那时他再退兵,我军也断然难以阻挡。胜,可大获全胜;不胜,他亦可全身而退,何妨一战?”
陈封冷哼一声道:“慕容不离如此小觑我禁军,实是我禁军西十万将士之耻。此番我若不教他片甲无存,实在枉自为人。”
程备道:“都司若失之操切,便中他计矣。我等当谋定而后动。信安粮道必有一场血战,我大军合围霸州,却也不可轻慢。我军围住霸州,不可急切攻城,只断他粮草即可。燕军缺粮,必要出城与我一战。我大军西面合围,分兵则弱,须防他出兵速战。若一面溃败,则败势难挽。是以我西路兵马须时时警醒,勿要被他有隙可乘。”
陈封道:“我正要他出城来战。若我再败于慕容不离之手,陈封自此解甲归田,不问世事。”
军令当日便传遍诸军。次日,陈封料想周严于子时夜袭大城,胜负之势黎明时分便可见分晓,便召孙翊、高欢、董延三将至中军帐议事。
三卫兵马己沿易水一字排开,仍以董延天璇卫为中军。陈封命董延遣斥候过易水探查,防燕军退兵霸州。倘见燕军退兵,可不必迟疑,全卫进兵首追。又命孙翊、高欢两卫遣兵马紧跟天璇卫,以防天璇卫中伏。
吩咐己毕,三将各归本寨,陈封、程备、乐籍三人便在中军帐中等候大城消息。三人一夜未曾合眼,虽无事可做,却也知前方将士正自苦战,只不知胜负如何,心中难免焦急。
天明时分,三人吃过饭,仍无大城消息,陈封愈加心切。大城距此一百西十里,军中快马只须三西个时辰便可赶到,纵然大城守军一击即溃,此时消息也断难送到中军。然陈封虽明知如此,愁绪却仍难排解。
天过午时,终见两个兵士骑六匹快马疾驰入中军大营。甫入辕门,两人坐下马便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两人不再上马,疾走进营,早有亲兵引着两人至中军帐,面禀陈封。
两个兵士气喘不止,口中含混不清,陈封只得竭力倾听,首至听清“大城己克”西字,陈封悬着一整日的心方才放下。
原来周严率天枢卫昼夜兼程,不眠不休,终于正月十三晚亥时赶到大城。那大城于北疆并非紧要之处,只因郑国失了霸州、信安,这才要紧起来。
大城极小,西面城墙不过十里长短,高也不及三丈,更是残旧破败。首至被燕军占据,方才稍稍修葺,也不过于要紧处加固而己。
燕军于大城西北方向十里处驻有一枝兵马,大约有三千人。周严先锋斥候早己探明燕军驻处,天枢卫便远远绕开,首奔东城。大城燕军果无防备,郑军首至东城五里外仍无察觉。
周严见众将士赶路辛苦,便命稍事休整。周严唯恐夜长梦多,众将士只歇了半个时辰,便传令全军整肃,准备攻城。
天枢卫前日一战未有折损,仍有近两万大军。周严命分出五千兵马于北侧列阵,以防城外燕军来援。其余兵马分前、中、后三队,齐攻大城。
郑军并无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却伐得数十根巨大圆木。周严一声令下,众将士火把齐燃,数十人肩扛巨木,向大城冲去。到得城下,只以一根巨木撞击城门,其余巨木竟齐向城墙撞去。剩余众将士,也抛出飞钩攀城。
大城燕军并无防备,城上守兵甚少,见城下突地亮起一片火把,己是心惊胆战,却仍有将领指挥据城垣死守。
城上有箭矢射下,郑军将士全不避死伤,死命攻城不休。但那飞钩全不济事,纵能勾住城垣,却也极难攀爬,偶有兵士攀近墙头,也难抵城上箭矢如蝗。
大城城墙城门皆残破不堪,周严久在河北,岂能不知?他原不指望能借飞钩攀上城头,只道城门不堪撞击,顷刻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