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全神贯注地查看牢房的每一个角落,床铺被褥、桌椅板凳,乃至墙壁的缝隙,都没逃过他的眼睛。就在墙角处,他发现了一小撮怪异的粉末,颜色灰暗,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
他小心翼翼地收集起粉末,向李狱司问道:“你看这是什么?”李狱司瞧了瞧,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夏桐随即吩咐:“去把宫里的验药师找来。”李狱司领命而去,很快便将宫中的药师请来鉴别。
药师仔细端详后,脸色陡然变得凝重:“大人,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药,名为‘暗魂散’。此毒发作极为迅速,中毒者会七窍流血而亡,且无药可解。”
夏桐心中猛地一沉,如此剧毒出现在狱中,绝非偶然。他再次询问李狱司:“近日可有什么异常之人出入监狱?或者狱中囚犯、狱卒可有什么异常表现?”
李狱司思索片刻,回答道:“回大人,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出入。但前几日有个狱卒突然暴病身亡,当时只以为是染了疫病,并未多想。”
夏桐眼神一凛,立刻说道:“那狱卒的尸体在何处?速带我去查看。”
李狱司带着夏桐来到停放狱卒尸体的地方。只见那尸体面色青紫,嘴唇泛黑。夏桐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发现其指甲也呈现出诡异的黑色。他心中疑窦丛生,这症状与那宫女中毒的迹象竟有几分相似。
夏桐站起身来,对李狱司说道:“将这几日与那狱卒有过接触的人都召集起来,我要一一询问。”
李狱司领命而去。不多时,一群狱卒战战兢兢地站在夏桐面前。夏桐目光如炬,逐个审视着他们,问道:“那狱卒生前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与什么不寻常的人说过话?”众狱卒面面相觑,皆摇头表示不知。
正在此时,一名年轻狱卒似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开口道:“大人,我记得他死前一晚,曾在牢房外的回廊处与一个黑影交谈过。但当时天色太暗,我没看清那黑影的模样。”
夏桐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你可记得大概的时间和那黑影的身形轮廓?”
年轻狱卒努力回忆道:“大约是二更时分,那黑影身形高大,像是个男子,动作很是敏捷。”
夏桐沉思片刻,然后对李狱司说:“加强狱中戒备,增派人手巡逻。我去禀报陛下,此事恐怕不简单,说不定背后隐藏着一个针对宫廷的巨大阴谋。”说罢,他匆匆离开监狱,向着皇宫大殿而去。
一路上,他暗自思忖,听年轻狱卒描述的那黑衣人像似暗影魔盟的人,莫不是暗影魔盟的人已经混进了皇宫?疾走间,他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座暖轿。
“哪来的狗奴才,敢惊了皇后娘娘的驾,砍了你的脑袋!”一个太监尖声尖气地骂着,那声音就像唱戏一般。
夏桐急忙闪到一边,垂首站立。暖轿的帘幕轻轻掀起一角,皇后那雍容华贵却又透着几分威严的面容露了出来。她微微瞥了一眼夏桐,轻启朱唇说道:“怎么是你?”
夏桐躬身一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问道:“我正好有事找你,你随我来吧。”说完,放下帘幕。
夏桐在后面愣了愣,皇后的旨意他不敢违抗,也只好随着他们去了。
夏桐跟着暖轿来到了皇后的宫殿。宫殿内布置得奢华无比,香气缭绕。皇后屏退了左右侍从,只留下夏桐在跟前。
她缓缓开口道:“我看你眼熟,你自已交代还是我说?”
夏桐心里一惊,莫非皇后认出那天他沐浴,假扮宫女的事了?此事可不是小事,按律当斩,何况他还是皇上的把兄弟,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该如何面对皇上?所以,他决定死不承认:“我是皇上的把兄弟,皇后娘娘看我眼熟也是应该。”
“不要给我打马虎眼。”皇后娘娘吐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夏桐开始冒冷汗。
皇后冷冷地说:“这事我说不出口,可你也知道是死罪。就算闹到皇帝那里,你认为他能保你这个把兄弟?”
皇后娘娘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夏桐感觉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嘴里说道:“皇后娘娘,那日阴错阳差,绝不是我本意。”
皇后沉默了,许久不语,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夏桐颗颗汗珠落在地上。
许久,皇后娘娘吐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
夏桐慢慢起身。
皇后娘娘叹口气,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就算杀了你也于事无补。以后就为我做点事吧,算是对我的补偿。”
“愿为皇后娘娘赴汤蹈火。”夏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皇后语气平静了下来,说道:“那你告诉我,芷韵婆婆这次给皇上的药是治什么的?”
夏桐想了想,只要不是对皇上不利的事,也可以坦白告诉她,于是说道:“回娘娘,是治疗不孕症的药。”
“果然被我猜中了。”皇后娘娘说道,“怪不得皇上这些天总往昭仪那里跑,原是憋不住了。”
夏桐嘴角微微一动。
“你说我这么多年一心辅佐皇上,精心打理后宫,可为什么皇上要这样对我?”皇后娘娘语气里有些伤感,“难道哀家把心掏出来他都不为所动吗?”
夏桐了解皇后娘娘的心情,身为皇后不能为皇上生儿育女,也是她一生最大的遗憾。但皇上也有自已的想法,这个想法他可不能学给她听。
“你说做为一个皇后,不能为皇上生育,让旁的贵妃昭仪抢了先,我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坐在这个位置上?”皇后说着说着居然伤感起来,轻轻啜泣。
夏桐不知该说什么,此刻也轮不到他来安慰。但皇后担心贵妃给皇上生孩子这事有点多余,因为皇上说过不会给皇后和贵妃生孩子的机会。如今他觉得玉清颜倒有了这种可能。
“都说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知这风光的背后,有谁知道哀家这颗受伤的心。”皇后吸了口气,似在自喃,又似在说给夏桐听,“有时候,感觉活着真累,也不知活个什么劲。”
夏桐看皇后说得确实可怜,造成今天的状况也不是她的错,一个人不被爱无论如何都是可怜的,就想安慰她几句,说道:“皇后娘娘,也不要太伤心。其实世人哪个活得如意,也许人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来受苦的,有的受这样的苦,有的人受那样的苦。皇后娘娘受的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苦,还是想开些吧,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身体才是自已的。”
“你倒是很会安慰人。”皇后娘娘松了口气,说道,“你这几句话让我心里舒服多了。”
夏桐垂首说道:“我也是瞎说,但求娘娘勿怪。”
“你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皇后娘娘突然说道。
夏桐犹豫一下,还是缓缓抬起了头,与皇后四目相对,被她炽热的眸子烫了一下。
“还真是个美男子,怪不得那日假扮宫女我没有认出来。”皇后表情怪怪地说了句。
夏桐又垂下了头,不知怎的被她说得红了脸。
“我突然想喝酒,你来陪我。”皇后娘娘突然说道,然后站起身,向后面走去。
夏桐愣住,原地没有动。
“你还杵在那里干嘛?还不赶紧过来!”皇后娘娘已经在摆放着酒菜的八仙桌前坐下来。
“皇后娘娘,这不太合规矩吧?”夏桐犹豫着说。
“合规矩,把你脑袋砍了才对。”皇后娘娘注视着他,“过来吧。”
夏桐只好来到桌前。
“坐下。”皇后娘娘吩咐道。
夏桐坐下来。皇后亲自为他斟了杯酒,然后举起杯,说:“来,陪我喝一杯吧。”
夏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如此反复,两人喝了几杯后都热了身。夏桐酒壮怂人胆,也敢抬起头来面对皇后娘娘的目光了,就像面对一位故人。
皇后娘娘看着他,问道:“夏桐,你有爱的人吗?”
夏桐想了想说:“有,她是我这世上最爱的女人,没有她我活不了,她没有我也活不下去。”
皇后娘娘听了,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说道:“那是个怎样的人,会有这样的幸运。”她说着,似乎又伤心了,眼圈红了,为了掩饰赶紧举起了酒杯。
“如果我不是皇后,你会像喜欢你的那个女人一样喜欢我吗?”她忽然直勾勾地盯着他问。
夏桐一愣,说道:“人和人的缘分都是注定的,在人世上什么时候遇见,什么时候相爱都是天赐的。如果咱俩有缘份,我一定会像对我现在爱着的人一样对你。”
“真的吗?”皇后娘娘听了很是开心,两颊都染了红晕。
“自然是真的。”夏桐咧嘴一笑。
“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们哥俩再喝一杯。”皇后娘娘举起了酒杯。
“哥俩?”夏桐举着酒杯反应不过来。
“笨蛋。”皇后娘娘抿嘴笑了,说道,“你是皇上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了,这话有差吗?”
“没错,没错。”夏桐哈哈大笑,“是我喝多了。”
夏桐这次真的喝多了,居然喝得断了片,还做了一件让他一生后悔的事。
在那温馨的暖殿之中,夏桐与皇后对饮。酒过数巡,皇后双颊绯红,眼神已有迷离之意,夏桐亦觉神志渐昏。恍惚间,两人身形交错,脚步踉跄,似有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着他们靠近彼此。衣袂在不经意间缠绕,呼吸也渐趋交融。待意识稍有回笼,却惊觉已卧于榻上,四周静谧,唯有彼此紊乱的心跳声,似在诉说着这一场酒后迷乱的意外。
夏桐瞬间清醒,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身旁的皇后,慌乱地起身,却因宿醉而身形不稳。皇后也在此时悠悠转醒,瞧见眼前景象,不禁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拉紧了被褥。
“这……这如何是好?”夏桐语无伦次,满心懊悔。
皇后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此事绝不能传出去,否则便是天大的祸事,你和我都不会有命在。”
夏桐连连点头,心中五味杂陈,气急败坏地顿足捶胸。
“你坐下。”还是皇后率先冷静下来。
夏桐咬牙,慢慢在软塌上坐下来。
皇后用手勾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问:“我丑吗?”
夏桐摇头说:“不丑。”
皇后又问:“那你和我……后悔吗?”
“这个……”夏桐叹道,“出了这种事,你让我怎么面对皇上?”
“皇上?”皇后冷冷地说,“既然皇上不喜欢我,我为什么给他守活寡?”
“那是你们的事。”夏桐解释着说,“我可是皇上的兄弟,做出这种事实乃大逆不道,千刀万剐也不过分。”
“什么那是我们的事?”皇后突然提高了声音,喊道,“你要了我,我现在是你的女人。”她有点不顾一切地喊,把夏桐吓了一跳,急忙透过幔帘往外看,生怕被外面的太监听到了。
“你小声点,别惊了旁人。”夏桐急忙示意她。
“那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女人?”皇后不依不饶地问,“你若说不是,那我就喊,把人喊来了把我们拉出去砍了算了,反正这没人爱没人要的日子我也是早活够了。”她说着又伤心了。
夏桐怕她闹,急忙安慰她道:“你是,你是,你千万别喊。”
她听了,莞尔一笑,又拉紧了夏桐的胳膊,仿佛生怕他突然逃了似的。
夏桐看了一眼窗口的一抹夕阳,转头对皇后说:“皇后娘娘,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是你的女人,不是皇后。”她瞪着他认真地说,“你的女人叫萧焯,你叫我小焯。”
“好。”夏桐心想这女人真是难缠,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就敷衍着说,“小焯,我真的该离开了,不然宫门关了我就出不去了。”
“这还差不多。”皇后松开他的手,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夏桐皱眉,说道:“我还要帮皇上做事,恐怕没什么时间来看你。”
“那我不管。”皇后坚持说,“三天之内你必须来看我,否则我就去找你。”
夏桐点头,转身欲走。
“贵妃娘娘驾到。”忽然外面有人喊道。
这可让夏桐慌了手脚,从门口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这暖厅就这么大的地方,叫他往哪里躲藏?若是被贵妃捉了,哪还有活路?
“赶紧过来。”夏桐正手足无措时,软塌上的皇后掀起了被子,示意他赶紧躲进去。
只听着门口已经响起了踢踏的脚步声,夏桐没时间犹豫,爬到了软塌上躲进了皇后的身后,只觉得皇后的身体温热,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皇后用被子盖住身体,侧身而卧,把他刚藏好,脚步声已经进了屋。
“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贵妃娘娘带着一帮宫女进来,先是给皇后娘娘道了个万福。
“妹妹免礼。”皇后娘娘说道。
“姐姐这大白天怎么都睡下了?”贵妃娘娘问道。
皇后娘娘叹口气道:“今日不知怎的,总是犯困,中午又多喝了几杯,就疲倦地睡了。”
“是吗?”贵妃娘娘关心的口吻,“这身体不舒服就传太医过来看看,千万别扛着。要不要妹妹找人去宣太医?”
“不用了妹妹。”皇后娘娘说道,“哀家睡了一觉,感觉舒服多了。”
“哎呀。”贵妃娘娘看到皇后娘娘露在外面的,又说道,“原来姐姐白天休息还脱衣服的。”
“习惯了。”皇后一脸讪讪,将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缩了回去。
“姐姐,这些日子是不是又吃胖了?”贵妃娘娘用眼睛逡巡着软塌,嘴里咕哝着说道,“这被窝明显都鼓起来了。”
“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日子总是长肉,吃不了几口,还是长肉。”皇后尴尬地说。她说完身子动了动,往身后的夏桐身上贴了贴,这样看起来更像一个人。
“姐姐,今日我到处不见皇上的影子,莫不是你把皇上藏在了被窝里吧?”贵妃娘娘忽然不冷不淡地说了句。
“妹妹胡说什么?”皇后用愤怒掩饰慌乱,沉下脸斥道,“在下人面前说话也不知注意和分寸,越来越没规矩了。”
“姐姐恕罪。”贵妃娘娘又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说道,“妹妹也是开个玩笑,逗姐姐开心呢。你说这宫里,皇上也不理咱姐妹,咱们再不给自已开个心,还不闷坏了。”
“哀家没心情和你玩笑。”皇后娘娘索性拉下脸,“我身体不舒服,你跪安吧。”
“是,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知道再留下来也是无趣,也就准备走了。
就在这时,就听到外面喊了一声:“皇上驾到。”这一嗓子让皇后娘娘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也让躲在她身后的夏桐感到了绝望,夏桐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给皇上请安。”贵妃娘娘的语气欢快,因为皇后娘娘被窝里没有藏着皇上。
“贵妃也在这里。”龙二走了进来。
“皇上多日不去臣妾那里,臣妾也是闷了,来找姐姐说会话。”贵妃娘娘说道,语气里有对皇上的幽怨。
“那我今夜去陪你。”龙二爽快地说。
“谢谢皇上。”贵妃闻言,大喜过望,就像捡了宝贝似的。
“皇后这是怎么了?”龙二看着软塌上的皇后娘娘。
“臣妾,身子不舒服,不能给皇上请安了。”皇后娘娘吓得一脸煞白,倒也真像生了几分病的样子,故意做了个欲起身的样子。
“皇后娘娘莫动,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躺着吧。”龙二心似乎没在这上面,接着说道,“昭仪这两天身子也有些不舒服,你差两个得力的宫女明天去伺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