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陌上飞雪,万里素白无颜色。
长明侯顺利进驻新府邸,众人忙碌,洒扫庭除,一起共贺乔迁之喜。
此时,他处,在泗水国皇城北的阡陌林中。
一队锦衣素袍之人,御马闯入林中,开启了每年一次的冬猎。
他们进退有度,队伍向左右缓缓散开,呈包围之势逐步向林中推进。
林木影影绰绰,落雪纷纷扬扬,一行人视线受阻,走得很慢,但无一人露出焦急之色,皆默默前行。
突然,领头之人拉住缰绳,挥手示意众人停止行进,随后,他侧脸看向身旁的少年,眼中露出一丝鼓励之色。
少年会意,轻夹马腹向前走出半马距离,取弯弓,搭羽箭,缓缓拉满。
众人皆噤声观望。
只见箭矢所指,白玉枝下,被白雪覆盖的一簇荆棘之后,露出一头麋鹿的半个身影。
似是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那头麋鹿停止啃食白雪之下的不死绿植,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四周。
恰在这时,弓弦乍响,箭矢破空而出。
嗖!
羽箭快如闪电,刺穿层层雪幕,直奔麋鹿的身躯激射而去。
麋鹿闻声大惊失色,仓皇间向前逃窜,矫健的身躯堪堪躲过那支羽箭,只有尾巴与其擦身而过。
嗖!
另一支羽箭破空而出,似是早有预判,呼啸着射向麋鹿逃窜的方向。
噗的一声,正中麋鹿脖颈。
箭矢力大,去势不减,直接洞穿麋鹿的脖颈,带起一串猩红。
紧接着,铿的一下,狠狠钉入一棵大树之中。
扑簌簌,震落满树飞雪。
再看那荆棘丛后,麋鹿踉踉跄跄地又向前冲了几步,终是受伤太重一头栽倒在地,抽搐着四蹄,在雪地里晕染出一片玫红。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
一行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少年则挠了挠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其身后的国主赵暅,淡然一笑,收起弓,抬手示意众人收声。遂轻夹马腹,御马走到少年身边,淡然地扫了一眼那头倒在雪地里的麋鹿,转头又看向少年。
“瑄儿,射猎犹如战斗,欲立不败之地,需谋定而后动,方可步步为营,一击建功!”
少年闻言略作沉吟,眸光流转间似有所悟,遂恭敬施礼。
“多谢父皇教诲,儿臣必将铭记于心!”
礼毕,少年拍马向前,直奔麋鹿与箭矢射落之处,边走边喊。
“父皇稍等,儿臣这就将羽箭取来。”
与此同时,几名近侍也跟了过去,前去收取猎物。
赵暅端坐马上,望着少年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赞赏。
恍惚间,他又忆起了曾经,一样的年纪,一样的鲜衣怒马,一样的金色年华。
“陛下,铭瑄殿下聪慧过人,颇具陛下当年之风采,实乃我泗水国之幸也!”
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驱马上前,缓缓停在赵暅身后不远,望着少年的背影亦是满脸赞赏。
“呵呵,刘公公如此赞誉,是看好瑄儿了吗?”赵暅淡然一笑,依旧望着踏雪而行的少年。
太监总管刘安一惊,急忙恭敬行礼,“陛下恕罪,老奴只是有感而发,并无他意!”
“呵呵,刘公公不必如此,朕也只是随口说说。”
刘安:......
“父皇,父皇,囡囡也要射猎!”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无形中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尴尬气氛。
赵暅闻声,终于动了动,他侧身看向身后,却见刘安身前坐着的小女娃,正一脸希冀地望着他,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令他忍不住动容一笑。
赵暅一拉缰绳,策马走近,伸手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小脑袋,宠溺地笑道:“囡囡乖,等你长大些,父皇一定教你射箭!”
“不嘛,不嘛,囡囡现在就要射鹿鹿!”
小丫头披着毛茸茸的雪色披风,一张小脸冻得白里透红,萌得像个瓷娃娃,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伸手去揉捏揉捏她的小脸。
“小公主,陛下的弓箭可比小兔兔沉重百倍,您拿不动的。”刘安急忙出声安抚。
“啊?有那么重的吗?”
小丫头狐疑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挂在马背上的那张金色弯弓,注意力很快被其上镶嵌的宝石所吸引。
“那红红的石头好漂亮哦。”
刘安:......
赵暅呵呵一笑,“囡囡若是喜欢漂亮的石头,回头父皇命人送你一些好不好?”
“好呀!好呀!父皇对囡囡最好了!”
小丫头闻言高兴得手舞足蹈,很显然她已经忘了自已刚才还想射猎来着。
刘安一阵无言,他也不敢大意,急忙将其扶稳坐好,一直展颜陪笑。
“父皇,羽箭已取回!”
就在这时,赵铭瑄御马而归,还未到近前就飞身下马,双手托着一支金色羽箭,恭敬地呈了上来。
其身后,几名近侍也将那头麋鹿拖了回来。
赵暅微微颔首,淡然一笑。
“瑄儿无须多礼,这支箭,朕今日赐给你,望你日后常勉之!”
赵明瑄闻言一愣,遂双膝跪下,受宠若惊道:“多谢父皇厚爱,此羽箭,儿臣万不敢受,还望父皇收回。”
“陛下......”刘安也眸子微凝,轻声提醒。
“三弟,古人云,长者赐不可辞,父皇乃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岂容你拒绝!”
一位金冠束发的青年,拍马上前,看着赵铭瑄,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冷意。
赵铭瑄闻声,抬起头望向青年,淡然一笑, “大皇兄言之有理,不过,”
说到此处,赵铭瑄目露崇敬之色,轻轻着手中羽箭道:“父皇之弓名曰逐日,此乃开国先祖建国时打造,其意义非凡,弓与箭自成一体,岂能随意分离,故,铭瑄不敢受!”
“是啊,陛下,此乃先祖所留圣器,不比凡物!还望陛下收回。”刘安适时开口斡旋。
“哈哈哈,瑄儿与刘爱卿提醒的是,的确是朕疏忽了,忘了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赵暅笑着策马走到赵铭瑄近前,伸手拿起那只金色羽箭,了一下,便放入箭袋之中。
遂回头看向金冠束发的青年一眼,道:“廷烨!在这方面,你这个做兄长的可要向你三弟与刘总管学习了!”
“谢父皇教诲!”
“老奴惭愧!”
两人闻言诚惶诚恐,急忙行礼。一人面向赵暅,一人面向太子,皆充满敬意。
礼毕,赵廷烨心中憋闷,遂飞身下马,面朝刘总管,执弟子礼。
“刘总管侍奉先皇与父皇多年,功勋卓著,廷烨向来敬之,若能得总管点拨一二,亦是廷烨之幸!”
刘安微微一笑,急忙扶好小公主赵芷嫣,翻身下了马。
略显受宠若惊,道:“太子殿下谦恭,国之幸也,陛下圣明,民之福也,能得侍奉于先皇与陛下左右,更是老奴毕生之荣幸。若太子殿下怜惜老奴之残躯,余生化烛,烬燃不悔!”
赵暅闻言不由眉毛一挑,果然,人老成精,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的滴水不漏。
赵廷烨哑然,这老头一边夸赞一边提醒,这是告诉他不要动歪心思吗?难以捉摸?
“父皇,父皇,囡囡要抱抱,这里太冷了,囡囡要回宫里烤炭炭!”
没等赵廷烨开口回应,小公主赵芷嫣突然撅着小嘴撒娇,却在无形中化解了二人之间的一次心理交锋。
“好好好,我们回去,让你的兄长们在这里玩,冻掉他们的耳朵。”
撇下赵廷烨二人,赵暅笑着伸手抱起赵芷嫣,一边说一边宠溺地亲向小丫头的脸蛋,却被对方飞快伸出小手挡住。
“咯咯咯,父皇的胡子好扎,囡囡不要,痒痒。”
恰在这时,一名黑羽卫疾驰而来,还未到近前就飞身跳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卷谍报,双手呈上。
“陛下,西疆急报!”
“西疆!镇远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