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龙江天堑,御克罗游骑于江北不得寸进。
南有黎水怒江,阻南黎之蛮人入侵。
东临碣石,怒海狂涛,水匪海盗不足为患。
唯西疆晴川泅水之险要,扼羌罗虎狼之师东进之咽喉,重中之重,不容半点闪失。
站在硕大的泗水国疆域舆图前,赵暅手握边疆军报,眉头渐渐拧成一个川字。
“林相,你怎么看?”
良久,赵暅缓缓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
“陛下。”
一位面色冷峻的紫袍中年人,闻声上前一步,抬头看向泗水国疆域图,略作沉思道:“臣以为,羌罗陈兵二十万于泅水西岸,不过是装腔作势,不足为惧!”
此人名为林逸,泗水国重臣,任右相职,位居文臣之首。
“哦?何以见得?”
赵暅眸光闪动,眉毛微挑。
“陛下,臣数日前获悉,羌罗国主伊斯卡瓦玕忽染重病,卧床不起,如今羌罗朝野震荡,羌罗皇室自顾不暇,又怎会兴兵动众大举来犯,这显然不合时宜!”
“陛下,林相之言,老臣不敢苟同。”
林逸话音刚落,又一紫袍老者,手捻胡须,缓步上前。
此老者名为余庶,原辅军太尉,现任左相一职。
赵暅面朝舆图,表情淡然,道:“余相有话,尽可直言。”
“陛下,老臣以为,羌罗陈兵我西疆关外,绝非虚张声势。
众所周知,羌罗好战,此刻虽正值羌罗皇室权柄更迭之际,但纵观羌罗历史,每每及此,羌罗必挑起战事,谓之以功绩论强弱,实则借势夺权,然,遭殃的却是邻邦各国,不可谓不可恶至极。”
言至此处,余庶顿了一下,又道:“据臣所知,此番羌兵统帅之人,正是羌罗国内号称战争疯子的二皇子——伊斯坎布罗!
此人极其好战,不得不防,还望陛下早做安排!”
“陛下,余相此言差矣!”
林逸摇了摇头,缓缓走向舆图近前,伸手指向西疆边陲——泅水关。
“陛下,纵观泅水关,上有堕龙山,长年积雪,飞鸟难渡,下有晴川泅水,湍急如渊,非若木不可浮其上,唯泅水关如横飞巨龙,横跨羌罗与我泗水边疆,犹如咽喉,其重自不必详述。
但,臣以为,自镇远侯驻守泅水关以来,屡屡大败羌罗铁骑,积威之盛,睥睨整个羌罗,放眼羌罗群雄,又有何人敢与其争锋。
况,羌罗政权正值更迭之际,各皇子之重心,皆在立威积势,伊斯坎布罗骁勇善战不假,但也不会蠢到撩虎折须,自讨苦吃。
毕竟,战火易燃,代价难承,若其欲得羌罗大位,自不会轻易来犯!”
“林相此言不无道理,镇远侯坐镇泅水关,万夫莫开,只是......”
赵暅沉吟着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陛下,您...是在担心镇远侯不负当年之勇?”林逸面带疑惑,问道。
“陛下,恕老臣斗胆,”
余庶上前躬身施礼,道:“镇远侯镇守泅水关,扬我泗水军威,功不可没,但正如林相所言,羌罗无人能与其争锋,然,伊斯坎布罗却偏偏率重兵前来,此间必有隐秘,
老臣以为,其目的有二,其一,伊斯坎布罗放手一搏,欲借镇远侯之手树立不世之威,借机争夺羌罗辅政大臣的支持,其二,”
说到此,余庶看了一眼赵暅,见对方表情平淡,吞咽了一下口水,又道:“联合做局,各取其利!”
“余庶!你可知自已在说什么?”
林逸瞳孔微缩,他没料到余庶竟会抛出如此大胆的歧论。
“林相,老夫只是居安思危,毕竟,经历了那么多事,又过了许多年,人心难测,老夫不得不考量一二。”
“余庶,你这是在挑拨君臣间隙!此乃......”
“好了!二位爱卿不必争论,此间利弊,朕自会考量!”
赵暅眉头微皱,挥手打断二人,遂转身负手而立,望向门外纷纷扬扬的迷蒙天际。
良久,缓缓开口。
“天心探测,福祸难料,朕,更担心龙江之危,近年,克罗屡遭大旱,百姓无草为牧,民不聊生,克罗游骑必将借凛冬封江之际大举南下,疯狂掠夺我泗水百姓,届时,又不知多少子民葬身克罗铁蹄之下!”
“陛下,这也是臣所忧心之处!”
林逸颔首附和,思忖道:“我泗水国虽资源丰厚,兵强马壮,但若陷入双线作战之境,必耗财伤民!届时军疲民困,轻者民生凋敝,重则亏空国力,实为社稷之忧也。
故此,臣以为,西线应以静制动,以稳为上,北线则应主动出兵,以雷霆之势御敌于龙江北岸,灭其锋芒,震慑克罗,阻战火于疆域之外!”
“林相此言轻巧,龙江悠长,若想全面阻止克罗来犯,须重兵对应,如此一来,皇城军防必将削弱,万一西线生变,届时腹背受敌,其后果将不堪设想!请恕余庶不敢苟同!”
“那你意欲如何?可有良策?”
林逸目光微冷,心有怒气,他不明白余庶这老家伙今日怎么了,总在跟他唱反调。
余庶闻言没有理会林逸的目光,他抬头看向赵暅,一脸郑重。
“老臣以为,西线可派一支监军前往,督促镇远侯固守御敌,北线则只需集中一支精锐力量,剿灭克罗游骑主力即可!其余尔尔大可不必在意,于龙江解冻河开之前,剩余宵小必将不驱而退!”
“呵呵,余相此言差矣!镇远侯一门忠烈,为国鞠躬尽瘁,公然派遣都监,疑人之心不言而喻,势必令三军心寒,后果不堪设想!此乃误国之策也!”
林逸愤然冷笑,接着又道:“至于待到龙江河开!不驱而退?你可知,真若如此这般,将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惨遭无情屠戮?”
余庶面色变了又变,心中不甘示弱,反驳道:“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仅以极小代价搏大局安稳,有何不可?至于镇远侯……
若他忠心耿耿,又何须在意有无监军督导?更何况镇远侯已年老体衰,迟早都得归还兵权,陛下派人督军,一来辅助,二来可借机封赏有功将领,分其权势,为取回兵权铺路,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赵暅不由皱眉,两人所言皆是他心中所忧虑之事,只是……
“罢了,两位爱卿先退下吧。”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赵暅缓缓开口下了逐客令。
二人躬身退下,赵暅思忖良久也离开了御书房。
缓步穿过回廊,远远便闻得一阵嬉笑声。
赵暅循声而去,不觉间步入御花园,抬眼望去,却见小公主赵芷嫣正与几个小宫女互掷雪球,嬉笑不止。
“哈哈!破局之法有了。”
看着天真烂漫的小公主,赵暅突然眸子一亮,顿时笑出了声。
笑声忽至,小公主闻声回眸,正好望见赵暅微笑着向她走来,她心下一喜,仰着小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踩着满地积雪跌跌撞撞地就扑向了赵暅。
“父皇,父皇,快来陪囡囡掷雪球,她们都是囡囡的手下败将,不好玩。”
“哈哈,囡囡这么厉害了吗?”
笑着弯腰抱起小丫头, 赵暅宠溺地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边走边说:“囡囡,父皇可没有时间陪你玩耍呢,父皇给你找个玩伴如何?”
“玩伴?在哪儿呢?”
小丫头闻言眸子一亮,歪着脑袋就向四周张望。
“囡囡勿急,父皇跟你说的玩伴,可不在宫里。”
“啊?不在这儿呀,父皇坏,又在骗囡囡。”小丫头了小嘴,故作不悦,模样甚是可爱。
“怎么会,父皇跟你说的都是真的,他呀,是个五岁的小男孩,比囡囡只大一个月哦。”
“嗯——他有囡囡可爱吗?”小丫头歪着脑袋思索,目露好奇。
“自然没有。”赵暅摇头,接着又道:“父皇只见过他两面,依稀记得,他的双眼蒙着一条白色丝带。”
“为什么呀?”小丫头好奇心顿起,眼睛睁得很大,灵动无比。
“据说呀,他自出生起就双眼有恙,所以就缠上了白色丝带,不让人看到他的眼睛。”
“啊?那他不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吗?真可怜。”
“是呀,他都这么可怜了,囡囡还愿意跟他做朋友吗?”
“嗯,让囡囡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