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姬长明压下心中的疑惑,收敛心神进入冥想。
这一次,姬长明没有再犯傻去练功。
他试过了,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
只有静思冥想,才会对他产生益处,做其他的,皆是徒劳。
此刻,姬长明想通了,神女赐给他那部凡人修炼的功法,果真不是随意之举。
嗯,凡人就该有做凡人的觉悟,干凡人干的事,准没错。
正如神女所说的那样,人就要遵守人世间的规则,神亦要恪守神的准则。
祂是个很讲究的神。
思索至此,姬长明渐渐静下心,对于心中那些未解的疑惑,他也不再急着去寻找答案。
反正只要帮助神女修复那个神格,届时,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抓住了关键问题,心态自然变得平和。
姬长明放空心神,让思绪化作野马,凌云奔腾…
......
夜色阑珊。
在山的那一边,皇城外南水镇的周宅里,一片肃穆,草木皆兵。
宅内十步一岗,二十步一组巡逻家丁,他们举着火把首尾相望,不断巡视着宅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看来周伍德是被刘墉灭门案给吓到了。
此刻,在书房内的隐藏密室里,周伍德丢下以往的暴戾与狂放,附身跪在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人身后,口气幽怨,连连诉苦。
“影大人,不是伍德不尽力,只是没想到那小子身边有高手坐镇,杀了我们一个猝不及防。
影大人,此番我挑选的可都是一顶一的好手,整整损失九个武师啊!
哎!那可是我花了重金买回,用了数年时间、请来武将级的高手悉心栽培,付出了不知多少......”
“行了!我不是来听你诉苦的!”
神秘人冷声打断周伍德,沉声说道:“既然是合作,主上自是不会亏待你,你的损失可以通过那些生意弥补,另外...”
说到这里神秘人转过身,透过面具上的孔洞,有些失望地看向周伍德。
“你父亲为你筹谋一世荣华富贵,你若只知纸醉金迷,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一句话似是刺中了周伍德心底里的伤口,他脸色骤变,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愤恨与悲伤。
以前,他很不理解,周僰为何死死隐瞒他的身份。
那时,他总是带着偏见,一味地忤逆周僰,直到周僰的死讯传来。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周僰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他,避免他受到牵连。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在心底里发誓,替父报仇。
握紧拳,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股狠劲,周伍德的神情变得悲怆且肃穆。
“影大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伍德从未敢忘记。
您放心,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
我要让那个仇人夜不能寐!”
“那就好!”
看着周伍德一脸愤慨的表情,神秘人很满意,点了点头,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拦腰系着红绳的手札,递向周伍德。
“将这个设法送到那个孩子手里,他一定感兴趣。”
“呃,啊?”
伸出的手臂顿时僵住,周伍德一脸懵逼,有点没听明白对方的意思。
愣了一瞬间,他表情古怪地望向神秘人,眼中极为纠结。
“不是,大人,我们不是要杀了他吗?为何又要......”
“不该问的不问,你只管执行即可!”
没有向周伍德解释,神秘人出言打断他,说完侧过身子继续保持着神秘。
停了一下又道:“必要时可以与他接触一下,具体怎么做你自已拿定主意。
另外,我不得不提醒你,切勿暴露你我之间的关系。
否则,那些人会像对待刘墉一样对待你。”
周伍德闻言,心中陡然一凛。
他急忙将那卷手札妥善收好,爬起身小心翼翼地凑到神秘人身旁。
“影大人,请恕小人斗胆多嘴。
依小人愚见,杀了他,可以更快激化西疆那位与朝堂之间的矛盾。
届时,主上只需...只需稍做动作,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
“你这是在教主上做事?”
那神秘人的目光,似刀锋般扫过周伍德,顿时令其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闭住嘴,连忙摇头。
神秘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收回目光,转身从周伍德身边越过。
淡然道:“你只需按照主上的吩咐行事即可,其余的无需考虑。
另外,主上命我转告你,卡基斯尔县的土地,已经划归到你儿子的名下。
不日,他们就会搬至城主府,且终身享受贵族待遇。
所以,只要你忠心耿耿,那块土地将世代属于你们周家!”
周伍德闻言,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激动得差点掉出眼泪,就连说话声都开始带着颤音。
“谢,谢主上恩赐!伍德纵然肝脑涂地,也绝不会生出一丝二心!”
“但愿如此!”
丢下四个字,神秘人径直推开密室的门,缓步走出书房,几个纵身便离开了周伍德的宅院,眨眼间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密室中,周伍德依旧保持着一脸亢奋,直到他取出那卷手札,看到其中的内容之后,脸上的兴奋之色才飞快褪去,进而露出一些纠结与凝重。
与此同时,在皇城中的沁心苑里,桶子形的六层沁心楼,披红挂彩,灯火通明,每一层都人满为患,生意红火得令人眼热。
此刻,在一楼大厅中,精致的花台之上,几位身着轻盈霓裳、体态曼妙的舞者,在悠扬婉转的旋律中,轻展柔韧的腰肢,翩翩起舞。
她们的一颦一笑,皆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与风韵。
她们犹如绽放于夜色中的花朵, 无时不在吸引着四周观众的目光,令人为之倾倒。
环顾四周,有锦衣华服的公子轻摇折扇,口中轻叹人面桃花相映红,最美不过是华年。
亦有闯荡江湖的少年侠客,背着长剑,斜靠在廊柱上。
一边嗑瓜子,一边欣赏,脑海里还在不断憧憬着,人生中另一半的模样。
这一刻,歌舞升平,形形色色的人们齐聚于此,只为在夜色中,享受人生中的片刻欢愉。
但与此处不同的是,在距离这栋沁心楼不远处的另一栋二层小楼中,则显得安静清雅许多。
烛光下,在二层的雅室里,没有歌姬,没有侍女仆人,只有七八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人。
他们围坐在摆满珍稀佳肴的席案边,陪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推杯换盏。
此刻已经个个喝得面色潮红,皆露出些许醉意。
席间,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略显迷离的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最后停在上首位置的老者身上。
面露苦楚,抱怨道:“余相!您说,陛下这是要闹哪出?
让我们自查...
怎么自查?
查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席间又一人跟着出声。
“余相,蔗齐侍郎说的极是,您说,陛下这是想要跟我们秋后算账吗?
难不成真的要将家底翻出来向陛下坦白?
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可不是咋的!”
这番话,似乎说到一位长相俊朗的中年人心坎里。
他端着杯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一挥衣袖,指向在座的所有人。
踉跄着说道:“陛下这么做,不就是让我们自已往火坑里跳吗!
且不说,那些武将们虎视眈眈,一个个总觉得,吾等都是国家蛀虫,单说在座的各位...
有谁是两袖清风,一尘不染?
哪个敢跟我保证,他在仕途上摸爬滚打这些年,没做过吃拿卡要,上下打点的事情?
若是有...
我齐某愿当街倒立洗脚,表演给他看!”
“咳,齐大人,余相在此,你这话有点儿过了哈。”有人闻言急忙出言提醒。
有人笑而不语,却没放在心上。
又有人连忙起身拉住他,赔笑着望向余庶,“余相勿怪,齐大人不胜酒力,醉了,醉了。”
“无妨,”
余庶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大家难得一聚,理当直抒胸臆,诸位不必拘谨,随意,随意。”
说完,余庶端起杯子浅尝一口,目光落在刚才那说话之人的身上,只觉得这个叫齐鸣川的吏部尚书是个妙人。
嘿嘿,倒立洗脚,有点意思,只可惜没能给他表演的机会。
一时间,众人借着酒意都敞开了胸怀,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
良久,余庶放下酒杯,扫视一圈,抬手示意,“诸位,且听老夫一言。”
见众人收声望向自已,余庶又道:“圣意已下,还望诸位莫要再心生抱怨,此番陛下所为其意有三,
其一,陛下收到匿名奏折,其中详细记录周相以及几位前侍郎大肆贪墨的证据,陛下震怒,自然要摆出一个态度,也好向天下子民交代。
其二,近年来贪腐之风盛行,陛下已经忍无可忍,且有那群掌管兵权的武夫们屡屡谏言,陛下也不得不给他们一个交代,稳定军心。
其三,北线战事吃紧,所需钱粮甚多,故此才让百官自查自省,拿出部分钱粮补贴军需。”
众人闻言皆陷入沉默。
余庶说完则缓缓起身拂了拂衣袖,扫了一眼窗外的月色,迈步离席,带着些许醉意走到门外。
廊下,月色清冷似冰,抬望眼,沁心楼内红烛摇曳,人影绰绰,歌舞升平。
悠悠琴音伴歌声,动魄勾魂,哪管那更夫门前驻足,翘首,平添几更愁。
夜未央,难寐,各自筹谋,各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