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襁褓里的婴儿白皙，有着圆圆的脸蛋，和一对乌黑有型的眉毛。
隐约透着姬庭安儿时的影子。
当然，他也有着与苏小珊相似的嘴唇与玉立的鼻头。
可以说是完美地继承了两个人的所有优点。
然而，不一样的是，襁褓里的婴儿有着一双奇特的眼球。
没有瞳孔，没有杂色，整个眼珠只呈现出一种灰白色。
很显然，那是天生残缺，先天性失明。
良久，姬庭安从震惊中回神，只是下一刻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咳咳咳......想我姬家数代男儿，个个为国鞠躬尽瘁。
没曾想到......我的孩子，
竟然……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扯动了体内的伤，让他的胸口一阵起伏。
一时间，他心底里的那股悲愤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像火山一样瞬间爆发，带着他的鲜血一起喷薄而出，噗的一下染红了襁褓与婴儿的小脸。
不知是被热血烫到，还是被姬庭安的样子吓到。
襁褓中的婴儿小嘴一张，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声音洪亮，震人耳鼓。
“夫君！对不起！都是妾身......”
看着小婴儿那双奇异的眼睛，苏小珊心痛不已，纵然百般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但命运如此她也不得不面对，只是这让她升起一股深深的自责，只觉得心中有愧。
“夫人！这不是你的错！莫要......咳咳咳......”
伸手按住苏小珊的唇，姬庭安怜惜地将其拥入怀中，在这一刻他像是卸下了身上的所有枷锁。
他不再是那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丈夫，一个刚成为父亲的普通男人。
他只想再抱一抱心爱之人，在生命弥留之际再多看一眼那个襁褓里的婴儿。
虽然他不尽完美，但那是他生命的延续，他依旧珍爱无比。
听着姬庭安胸膛里那虚弱的心跳声，苏小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心痛地用力抱紧姬庭安，眼泪止不住地滚落成串。
“别难过！这一天，咳咳……我早就料到了，只是，咳咳咳……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姬庭安抬手轻抚苏小珊抽泣时颤抖的身躯，目光渐渐变得平静。
“珊儿！答应我，好好照顾好我们的孩儿，不要给我报仇，更不要跟那些蛀虫猪狗们沆瀣一气。”
“嗯，我答应你。”
“虽然我们的孩儿目不能视，但我相信他心中自会长明，
只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长大的那一刻了。
作为父亲，我对不住他......”
“夫君，不要再说了。”
“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珊儿，等我们的孩子长大，告诉他，
不要习武从军。
不要去做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快乐地活着，只此...足矣！”
纵然有百般不舍，但体内的生机已经消耗殆尽，带着眷恋与愧疚，姬庭安说完这些话就停止了呼吸。
他轻轻揽在苏小珊后背的手臂，终是无声地垂落下去。
他走向人生的终点，心跳停止，瞳孔暗淡，只是他的目光却永远留在婴儿的脸上，不曾移开半分。
苏小珊心如刀割，她紧紧地抱着姬庭安，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呜呜咽咽的抽泣声，以及一道洪亮的婴儿啼哭声。
门外，所有人的心里都像是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只让人心生悲怆。
夜色下，悲伤的气氛像是化作了潮水，瞬间席卷至镇远侯府的每个角落。
与此同时，一个墨羽卫悄然从房顶的阴暗处退走，没有惊动府内的任何一个人。
一段时间过后，镇远侯府里的所有人都渐渐平复了情绪，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接下来不得不忙碌起来，着手姬庭安的身后事。
夜色里，镇远侯府中只剩下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刺破云霄，哭得悲天悯人，惊天动地。
对于这个情况，众人本都处于悲伤中，也没有谁去留意这哭声有何不同，只有苏氏与几个侍候丫鬟面对着襁褓中的婴儿，一时间束手无策。
她们试了许多方法，不论怎么安抚都无济于事。
那个婴儿就一直哭，一直哭，那哭声中携带的悲伤情绪不仅令她们动容，还让她们感到一阵莫名的惊讶。
像是被传染了一样，几个丫鬟都被动地陪着那个婴儿一起抽泣，完全控制不住自已的眼泪。
她们不明白这个小婴儿为何会哭得如此凄凄惨惨戚戚，也无法理解此刻这个婴儿内心中的感受，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造化弄人，命运使然。
现实诚然残酷，但对于这个新生儿来说，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他目睹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悲怆。
他从未想到过一个女人生孩子竟如此痛苦艰辛。
他更没料到，好不容易投胎到一个靠谱的家庭，结果与父亲刚刚相见即成了永别。
这种打击，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他恨啊，恨苍天不公，上一世给他一个不靠谱的爹，这一世却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他还恨苍天给了他一双奇怪的眼睛。
明明能看到外界的一切，结果在所有人眼中他却是先天盲人。
这让他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
他很想开口告诉所有人真相，只是，他才刚出生。
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话，这显然太不合常理。
那会被世人将他视为异类，将他标榜成妖魔鬼怪，他自然不想站在风口浪尖，去迎接这个奇葩的开局。
看着虚弱的苏小珊，他心痛不已，他不忍这一世的母亲为他心伤。
看着撒手人寰的父亲，回想着姬庭安最后的遗言，更是让他心中动容。
在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父爱如山。
纵然对方马上身死，但他心中考虑的却全都是他一生的安危。
面对那种无私的爱意，他很想放声呐喊，来表达他对天道的不公。
可惜他不能。
一时间，憋屈、郁闷、伤心、无所适从，所有的情绪都在他心里淤积蔓延。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啼哭，放声啼哭。
夜色渐深，屋子里只剩下苏小珊与她怀中抱着的婴儿。
母子俩四目相对，婴儿依旧哭得止不住声，仿佛他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一样，直让苏小珊看着心碎，不由自主地陪着他一起抽泣。
“孩子！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而感到失望，只是事已至此，我们也别无选择。
你放心，既然上天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不管你怎样，你都是娘亲最珍爱的宝贝！”
“对了，娘还没有给你起名字呢......”
轻轻地拍着襁褓里的婴儿，苏小珊一边抽泣一边呢喃着出声安慰，突然间，她就想到了姬庭安最后的遗言。
“孩子！虽然你目不能视，但娘亲也希望你能心中长明，既如此，你就叫姬长明吧！”
听到苏小珊的话，原本还在啼哭的婴儿突然止住了哭声。
他眨了眨双眼，抬起了头看向苏小珊，下一刻，竟伸出小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
这个动作，顿时令苏小珊心中大惊。
“孩子！你，你能听懂娘亲的话？”
似乎觉得自已做得有些超乎常理，婴儿又抬起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几下。
“哎...还是我想多了！”
出生才没一个时辰的婴儿，若能听懂大人的话，那他得多聪慧，细思极恐。
苏小珊不由自嘲地摇了摇头，下一刻，却又是一愣，因为怀中的婴儿自从听到她给起了名字后就不哭了，这让她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心神松弛的瞬间，一股无尽的疲惫感袭来，苏小珊再也支撑不住透支了体力的虚弱身体，顷刻间晕厥过去。
然而，即便如此，她的双手也还在保持着怀抱婴儿的姿态，依旧将襁褓中的婴儿护在胸前，未曾对他造成一点点的伤害。
与此同时，在暗夜包裹着的皇城中，突然升起了数道火光，几处宅院很快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焚毁。
片刻后，全城震动，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冲出家门，在一番了解之后，震惊地发现那被大火焚毁的几个宅院，竟是几个当朝重臣的府邸。
这一夜，让一些人彻夜无眠。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注定被记录进泗水国的史册里。
至于其中的真相，却成了谜，只待后人来探究内情，将其一一揭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