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国主震怒,遂传旨刑部,命其彻查。
整个皇城,瞬间进入戒严状态。
一时间,人心惶惶,各大街道上都能看见御林军与刑部协同办案的场景。
半日后。
事情似乎有了眉目,御林军撤回。
刑部也撤回了大量人员,只剩下寥寥几个公差还在街道上四处询问。
像是还在搜集一些相关情况。
待到天色渐晚,错落有致的街道上再次亮起灯火,一如往昔。
看样子,这次震动朝野的突发状况,似乎被皇帝压下,并没有向外界公布内情。
百姓们只好悻悻地收回注意力,让这件事情埋葬在岁月里,被凛冽的寒风悄悄掀了过去。
于是乎,皇城还是那个皇城,喧嚣的闹市再次恢复往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天下依旧太平。
当然,这只是普通百姓的感觉。
毕竟,百姓们所关心的依旧是属于他们自已的生活。
至于谁来执政,谁来协助君王治理国家,只要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爱是谁是谁,一个鸟蛋的区别。
一日后。
一个太监出了宫,他带着一道旨意进了镇远侯府,宣布了皇上的册封。
待其离开镇远侯府,那道册封令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刚出生的姬长明,被册封为长明侯。
封地百里,赏金十万两。
无需功勋爵位,无需渊博的学识,直接获得侯爵!
立即生效!
泗水国最年轻的侯爷,诞生,犹如平地惊雷。
天下哗然,没有一人不羡慕这从天而降的泼天富贵。
同一时间,另一道旨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了西疆边陲,最后送至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手中。
老者看完,仰天长啸,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他愤而披上戎装,提刀上马,只是转身看到身后守护着的万家灯火,就又仰天长叹了一声,飞身下马回营。
在那一刹那,他脸上全是无奈与悲怆。
不知觉间,流下两行清泪,让他那被岁月打磨过的脸庞,又添了数道皱纹。
皇城安静下来,西疆边陲也没有生乱。
那个老者随后给国主赵暅传回一封短信,信中只有一句。
“善待我孙,我再保你西疆十年无虞!”
见到信,国君赵暅长舒了一口气,暗自感叹。
十年,够了。
那晚,他终于睡了一个许久都没有过的安稳觉。
自此,朝堂上清静了许多,文臣里也没有几人再针对姬家为代表的武将之列,提出什么臆想的言论。
与此同时,因为莫名失去了周相与几名尚书以及侍郎,剩下的那位林相也变得谨言慎行。
至于其他朝臣,皆变得谨小慎微。
一时间,上至庙堂,下至凡间地头,整个泗水国境内,全都陷入了空前的平静与祥和。
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寒来暑往,几多春秋,转眼间五年时光匆匆而过。
这是一个冬日的清晨,天空上早早就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迷蒙了天际。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踩在光秃秃的枝头上跳来跳去,时不时两两聚在一起,张开嘴给彼此顺一顺羽毛。
屋檐下,一个小男孩托着下巴坐在门槛上。
他以一个仰望的姿势,抬头看着枝头上的麻雀,像发呆一样一动不动。
只不过,他的双眼却蒙着一层两指宽的白色丝带。
乍一看,像是捉迷藏之后忘了解开。
其实不然,只因他的双眸有点异于常人,不得不蒙起来。
“小侯爷,外面凉,您小心冻着!”
屋内突然传出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只在一瞬间便打破了这份宁静。
小男孩闻言不为所动,他伸出手,摊开掌心。
接住一片落雪,感受着那份冰凉,任由其融化在手心里。
在他身后,门帘从里面掀开,随后走出一个身穿粉色襦裙的小丫头。
她拿着一件雪白的貂毛披风,快步走到小男孩身旁,只三两下就披在小男孩的肩上。
小丫头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
她有着一双剪水眸子,略显稚嫩的脸上还有一对可人的小酒窝,笑起来柳眉弯弯,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她叫清荷,是长明侯的贴身丫鬟。
见小男孩未动,清荷看着空中飞舞的雪花,不由蹙了蹙眉。
恰在这时,一缕寒风卷着雪花掠过廊下,只吹得清荷一个激灵。
她急忙搓了搓两只小手,向手心里吹了一口热气,使得双手暖和了少许。
下一刻,一边嘟囔,一边拉起小男孩的手掌,拽着他就钻进了屋子里。
放眼望去,室内陈设考究典雅,居中位置放着一个黄铜火盆。
此刻,焦炭燃得正旺,将整个屋子里烘烤得暖烘烘的。
“小侯爷,天寒地冻的,您要是着凉了,清荷又要被责罚了!”
一边埋怨,一边将小男孩安置在炭盆边的椅子上,清荷蹲下身子,将炭火拨得更旺。
她看起来并不惧怕这个小侯爷,或许,在她眼中,对方就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屁孩而已。
当然,事情并非如此。
因为,这个小男孩不仅双目“失明”而且还是“哑巴”。
至少在清荷被带到侯府,给这个小男孩做贴身丫鬟那日起,她就没有见到其开口说过话。
于是乎,她就给这个小侯爷贴上了盲人、哑巴的标签。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这个小男孩听觉很正常。
一般来说,聋哑是不分家的,然而她家小侯爷就与众不同,
对于此,清荷是很开心的,因为她有了一个最忠实的听众,她可以将心里话全都说给对方听,还不怕对方说出去。
快乐就这么简单。
“你......没少......捉弄我,我娘知道了,必将你赶出侯府。”
自闭了五年,姬长明第一次开了口说话。
起初,声音有些飘忽与沙哑,然后就越来越顺畅,听起来还有些温柔。
公子如玉,他就是这一类,虽然年纪还小,但年纪不重要。
“嘿嘿,你不说,也没人......”
低头拨弄炭火的清荷,本能地做出回应,只是话说到一半,就惊恐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个丝带蒙眼的小男孩,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怎么办?怎么办?
他会说话,这下死定了!
糟了!我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完了!我完蛋了!我彻底完蛋了......”
短暂的愣神过后,清荷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惊慌失措地支起了身子,惊恐地跪伏在小男孩的脚边,怯懦地抽泣起来。
“小,小侯爷!都是奴婢不对,您千万别当真,我就是陪您玩耍,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饶过我一回吧!清荷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
娇小的身子抽泣得瑟瑟发抖,小男孩看在眼中嘴角轻轻扬起。
“我两岁的那年夏天,你趁着我午睡之时在我脸上画了三只乌龟,还顺带骂了我一句‘小傻瓜’。”
“啊?有吗?”
清荷一愣,急忙搜寻记忆。
“在同一年的冬天,你贪睡打翻了火盆差点将我烧死,最后竟然诬赖是我自已玩火造成火灾。”
“这......”
清荷如遭雷劈,吓得停止了抽泣。
“三岁那年,你玩我的弹弓,不小心打到了姬阖管家的脑袋,
随后,你将弹弓塞到了我的手中,让我替你背了黑锅。”
清荷闻言呆若木鸡。
“没过多久,你又用弹弓打掉房檐下的马蜂窝。
结果,姬阖管家的脑袋被马蜂蛰了几个拳头大的包。
你又让我背了黑锅。”
“还有我三岁的那年秋天,你......”
小男孩如数家珍,将清荷的黑历史一件件讲述出来。
清荷听得惊恐莫名,身子伏得更低,吓得不敢再发出抽泣声。
清荷从没想过,眼前这个五岁的小男孩,记忆力竟如此之好。
居然,能将她与其陪伴的过程全部记了下来,这太恐怖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想到此处,清荷的思维都停滞了片刻,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然而,当她偷偷地掐了一下自已的手心之后,那一瞬间传来的疼痛感,立刻就让她明白过来,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