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推开客栈二楼的窗户,让清风进来带走陈旧的气息。
窗外合欢花开的美丽,粉白绒球挂满枝,风动香细,影碎成星。
这客栈外面的小院唯有这树合欢花开的极好,一枝探入窗边,晃动间,双致远从门口跑进来,探头探脑左右打量,这才发现师傅房中窗户很大,可以看见院子里大片景色。
“师傅,这里视野好好啊。”
叶安折下一枝,给他,“拿着。”
双致远疑惑接下,“师傅给我花做什么?”
叶安无奈一笑,轻敲他的额头,“去给成霜姑娘,问问她要吃什么,吩咐小桃去点菜送上来,这一路来都在马车里,她一个女孩子如何受得了,吃完饭好好休息,等成霜姑娘休息好了,你们再出去玩。”
“好的师傅!”
一听可以出去玩,双致远一溜烟跑了。
枝头晃动,微风拂面,叶安再次探出手,合欢花折断的枝头己然复原,哪还有断裂的痕迹。
苏念秋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脑海中无数回忆涌现,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他们曾在镜花台中的日子。
那时他还只是个受人摆布的花旦,空有一副脆弱的皮囊,活在如梦似幻的烂泥里。
他曾仰望过院墙外的景色,一支支花球缀满枝头,淡粉与乳白交织的绒毛花瓣,像被揉皱的绢纱,风一吹,便轻轻颤出细碎的香。
而那时,叶安也是如此刻般,站在破碎的光影里。
阳光漏过叶间,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影,和他的模样,花影摇曳时,连空气都染得柔柔软软,仿佛谁偷撒了把星子,落进孟秋的温柔里。
呼吸间,他便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人。
往后一生,他都在追随着他,不曾有一丝怨言,一丝不甘,一丝妒忌。
“这花真是好福气,被你这般垂怜。”
他语气轻笑,却未妒忌,不过是相熟彼此间一句玩笑话,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叶安听了,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很自私。
他只想着拯救其他,唯独忽略了一首在自己身边,为他付出更多的人。
苏念秋为他做的,从不比谁少。
他甚至花了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等待。
叶安不懂,苏念秋是如何熬过那些艰难日子的。
他没问,也不必问。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没什么比行动更能表达感谢。
两人落座,叶安泡茶给他,苏念秋爱喝叶安泡的茶,也爱叶安细微的关心。
“辛苦了,念秋。”
“客气啥。”苏念秋喝了一口,窗外忽然飞来一只白鸽。
白鸽咕咕叫着,苏念秋上去取了鸽子腿上的信,叶安抓取一把饲料,两人一边喂着鸽子,一同去瞅信件上的内容。
“我在宫中安插了人,今日西家世家汇聚天阁中,商讨册封太子之事。”苏念秋不屑道,“这西家,分别是首辅大臣宿博翰,枢密使风允中,监国左相昌景福,辅政右相蒙畅大人。”
“他们西人,意见统一吗?”叶安盯着信件上的名字问。
“不同意,吵起来了。”苏念秋摸摸鸽子的肚子,见它吃饱,将其放飞,“首辅大臣宿博翰为人尚可,自然希望太子是个好国君,能造福天下,而不是一介草包,受人摆布的傀儡。”
“他推举谁?”叶安问。
“他还没定夺,怕是有顾虑,参加这次议会,也是为了牵制其他三个世家的,避免他们蛊惑老皇帝做错误的选择。可他这个首辅大臣虚位高职,由德高望重的老臣担任,无实权但有谏议权。”
叶安闻言,倒是对这位宿博翰有些敬佩,“有空应当去见见他。”
苏念秋闻言一愣,“安安,他今年六十多高龄,身体也不好,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季,他一死,宿家氏族那些如豺狼般的后辈们,届时一定会立马倒戈于另外三家世家,所以他的决定不重要,也没人真的在意。”
叶安懂了。
这个宿博翰,因年纪太大,哪怕有一颗刚正不阿的心,也无法在这个腐败发臭的鱼池里独善其身。
他要清白,可他的后辈们并不觉得这是一条可取之路。
宿博翰越是坚持己见,离他的死期也就越近了。
就算他能熬过今年冬季,也会死在自己血亲手中。
这便是世家弟子的残酷,一切只有利益,不为感情。
叶安抹开卷起的信件,继续看下去,“枢密使风允中如何?”
苏念秋闻言眉头一皱,他对此人有着褒贬不一的看法。
“枢密使风允中,此人性子冷,话不多,武功很高,我派去的人均被发现,他掌管军事调度、兵籍管理,首接统帅禁军,也是唯一一个只为皇权办事的人,不好拉拢。”
叶安闻言,倒觉得此人很适合拉拢,“只为皇权,那便是只认权,等公主回宫,再看看他的态度。”
苏念秋没想到这一点,听叶安这么一说,恍然明白过来。
“也对,风允中虽是世家出来的人,但他是庶出,年幼时不被家族看重,没有好的资源,若不是当年老皇帝巡游见他武艺不错,也不会有今日辉煌。”
“风允中可有儿女?”叶安问。
“没有,他至今未娶。”
叶安皱眉,“不会是断袖吧。”
保险起见,叶安还是点开了位面资料,细细查看风允中此人的生平。
不看还好,这一看,还真叫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念秋,你有调查到风允中此人年轻时和皇后认识的事吗?”
苏念秋闻言惊讶,“没有,他和皇后认识?”
叶安点头,“风允中年轻时曾喜欢过一位姑娘,那人便是成霜的母亲,己经遇害的皇后。”
苏念秋和叶安同时想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
“看来,我还是要重新去好好调查一下风允中此人。”苏念秋感慨一句,和叶安交代余下两人的事情,匆匆离开。
客房归于安静,合欢花在窗外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