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些游戏上的事,手机铃声突然打断章跃的心情。
无奈心中叹息,朝叶安歉意一笑,“我去接个电话。”
他来到阳台外,寒风呼啦一下刮在脸上,好似一盆刺骨的冷水,从心到身体彻底清醒。
那头传来极为冷淡的询问,带着严肃的语气。
‘在哪,穆大少出来了,去和他聊聊,多留下好印象。’
‘哦。’
‘别想溜走,敢走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不给章跃拒绝的时间,电话那头挂断,徒留章跃呆愣几秒,在寒风里吞噬内心的情绪。
他侧目朝屋里的叶安笑笑,回头笑容散去。
有时候,他很迷茫。
父亲若真是爱他,他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在章家,子女都是拉拢生意的工具,没有亲情可言。
当初母亲是,姐姐是,自己也是。
父亲总是能找到如何榨干周围可利用的价值,哪怕那些东西是血缘上的羁绊。
章跃看着手机里催促的短信,冷笑一声。
到底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他知道父亲的人品,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喜欢在外人面前扮演父慈子孝,撕下面具也不过是个利益熏心的小人。
他可不像姐姐,到死都还弥留着父爱的到来。
总以为朝那个背信弃义,连妻子都可以利用的男人示弱,就可以唤醒哪怕一丁点的父爱,到头来得到的是父亲的无情围剿。
章跃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
父亲叫人绑架了姐姐的男友,吩咐保镖打断了他的手脚,将人折磨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一袋子裹着,丢入汪洋大海里喂鱼。
章跃错愕站在悬崖边,被父亲严厉警告。
‘你若不听话,我会帮你清理干净杂念。’
那晚,夜色把海浪染成浓墨,只在浪尖勾出一道银白的边。
它们无声地扑上沙滩,又嘶啦一声退回去,卷走几星细沙。
涌浪在月光下起伏,像一块被风吹动的黑丝绒,偶尔撞碎在礁石上,迸出几点磷光似的水花,转眼又溶进更深的黑暗里。
海腥味混着潮气漫过来,带着一种沉郁的、没什么声响的热闹。
恶心。
一股恶心裹挟着他的感官,汪洋大海也变成了父亲那张嘴脸。
后来,他回到家,发起了高烧。
一病几天,病好后又得知了姐姐自杀的消息。
真是讽刺啊。
在姐姐的葬礼上,父亲哭的老泪纵横。
宾客上前安慰他,仿佛他真的是个一心为子女操碎心的长辈。
他总是能在周围人面前把那恶心的面具戴好,章跃却觉得恶心。
因为姐姐不愿意嫁给穆鸿荆,促成章家和穆家的合作关系,父亲便言语刺激本就神经衰弱的姐姐,这才逼死了她。
这样的结局,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姐姐死了,章跃本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
谁知不到半年,穆家传出穆鸿荆喜欢男的,父亲就像发现了什么天赐良机,将所有肮脏的手段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成了下一个姐姐。
一个随时可以为章家牺牲的联姻工具。
回神间,灰蒙蒙的天空上又下起了雪花。
“很累吧。”
叶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与他一同靠在围栏边上,却未看他。
“也不是很累。”章跃不确定叶安知不知道自己家庭的事情,能出现在穆家宴会,显然不是普通人。
可叶安不问,又叫章跃心里忐忑不安。
自己这样,会不会显得很没有诚意。
毕竟叶安也说了事情,若自己还隐瞒,就显的没有诚意。
以后熟悉了解释起来,也太刻意了。
这么一想,目光却停留在那片雪花上,等他回神,手己经伸了出去,正好勾住叶安眉间一缕碎发上,雪花融化了,进了心间,凉凉的,痒痒的。
“我家和穆家有些合作,今天是来给穆鸿荆庆生。”
“那时间不早了,你还去吗?”叶安挑眉看他,唇角勾起微弱的弧度。
章跃心口漏了一拍,有股声音告诉他,不要去。
穆鸿荆是穆鸿荆。
拉拢他哪天都可以,可要是失去了和叶安的接触机会,在叶安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可怎么办。
“我........”
“如何?”叶安靠近他,彼此呼吸交替,近的章跃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雪粒在阳台外簌簌飘落,叶安裹着羊绒围巾倚着雕花栏杆,暖黄壁灯在他眼尾晕开蜜色的光。
他伸手时,指尖擦过章跃耳畔的碎发,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温热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又缠绵着融在一起。
叶安睫毛轻颤,唇畔梨涡盛着月光,“留下吗?”
章跃喉结剧烈滚动,睫毛下藏着快要决堤的欲念。
他又想起了那迷离滚烫的梦境。
这一刻,梦境与现实重叠,叫人心口一颤。
冷空气里浮动的雪松香愈发浓烈,叶安微扬的唇角似带着蛊惑的笑纹,像是淬了毒的玫瑰。
他再克制不住,猛地扣住叶安后颈,将人压向雕花栏杆。
雪片落在两人发间,转瞬被体温融化,章跃的吻裹挟着滚烫的呼吸落下,碾过那抹带着笑意的唇,仿佛要将萦绕心间的馥郁香气,一寸寸揉进自己骨血。
答案己经不需要了。
他用行动告诉叶安,今晚注定是不会走了。
叶安被压在雕花栏杆上时,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像雪落时惊起的雀鸣。
温柔又迷人。
他非但未退,反而抬手勾住章跃的脖颈,指尖顺着对方后颈发烫的皮肤向上探,在羊绒毛衣领口边缘揉开一团湿热的暖意。
章跃的吻带着破釜沉舟的莽撞,舌尖撞开他的齿关时,尝到残留的茶叶香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
是叶安方才喝过的茶香,此刻正被两人交缠的呼吸融化成黏稠的蜜。
阳台外的雪越下越大,碎玉般的雪粒扑在章跃后背上,却被他身上灼人的温度蒸成水汽。
叶安温和的眼眸微眯着,指腹蹭过他耳垂,那里红得像要滴血,引得他吻得更凶,几乎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躯里。
栏杆冰凉的雕花硌着叶安后腰,他却偏过头,在章跃失控的间隙里,用鼻尖蹭过对方汗湿的鬓角,低笑出声:“外面冷........”
尾音被又一个深吻吞掉,却在唇齿交叠间散成蛊惑的热气,“要进去么?”
章跃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叶安羊绒围巾下的衬衫领口己被吻得歪斜,露出的锁骨在壁灯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而自己紧扣着对方腰侧的手,正隔着单薄的衣料,触到一片细腻温热的肌肤。
那是叶安故意撩起毛衣下摆的边角,此刻正用指腹轻轻搔刮他的掌心。
雪落在叶安发梢,凝成细小的冰晶,却被他眼中翻涌的笑意烘得融化,像落进春水里的残雪,只余下满目潋滟的光。
他忽然伸手关掉壁灯,阳台瞬间沉入暗淡与雪光交织的朦胧里。
章跃在灰暗中感到叶安的指尖滑到自己喉结处,轻轻按住那急促的跳动,随后湿热的唇瓣贴上他的耳廓,吐字时呵出的热气让耳垂泛起战栗。
“章跃,”他叫他名字的语气像在含着糖,“你心跳得比落雪还响。”
话音未落,便被对方打横抱起,靴底碾碎阳台积了薄雪的枯叶,在一片细碎的声响里,撞开了通往室内的玻璃门。
门合上的刹那,最后一片雪花被挡在窗外。
客厅暖黄的灯光漫出来,勾勒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叶安搭在章跃肩上的手腕一松,袖子滑到肘弯。
而阳台栏杆上残留的体温,正与雪粒一同融化,只余下若有似无的雪松香,在夜风中晃了晃,悄然钻进半掩的门缝里。
海棠轻轻飞回积满白雪的海树上,终于明白叶安为什么不着急去见章跃了。
这哪里需要去主动找对方,简首是勾勾手指就能把人拿捏死的那种。
她更没想到,气质那么干净温柔的男子,魅惑起来才是最致命的。
被叶安勾引的章跃或许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吧。
海棠摇摇头,去了前院热闹的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