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伊王宫地窖里,赫克托耳解开染血的胸甲。
青铜甲片上的凹痕还残留着阿喀琉斯矛尖的寒意。
他沾着葡萄酒在石板上画出新的布防图。
月光突然在酒液中泛起涟漪,阿芙洛狄忒的玫瑰香毫无征兆地漫过烛火。
"小心明天的晨雾。"
美神指尖掠过他肩头淤青,金粉簌簌落进伤口。
"阿波罗说希腊人准备了火船。"
话音未落,地窖穹顶突然炸开惊雷。
赫克托耳猛地抓起短剑,却见赫拉的虚影在雷光中若隐若现。
神后冠冕上的十二星辰同时亮起,他画到一半的布防图在石板上融成焦黑的沟壑。
"公平竞争?"
阿芙洛狄忒冷笑挥袖,玫瑰藤蔓绞碎雷霆。
"你们奥林匹斯的规矩就是半夜偷看将军的底牌?"
两股神力在地窖里轰然相撞时,雅典娜正蹲在希腊营地的篝火旁。
她伪装成传令兵的模样,往阿喀琉斯的酒囊里倒了半瓶宁神药剂。
这莽夫今天砍了十七个祭司,再亢奋下去怕是要冲进阿波罗神庙找死。
阿喀琉斯幸运地得到了女神的善心。
"小把戏。"
她碾碎空药瓶,看着粉末在夜风里散成萤火。
腕甲下的刺痛突然加剧,像是有无数根银针在骨缝里游走。
这感觉让她想起三百年前在冥河畔与复仇女神的赌约。
当第一个亡魂坠入深渊时,她手背也曾泛起相似的灼热。
黎明前的海面浮着诡异磷光,波塞冬的三叉戟在深渊中搅动第七个漩涡。
特洛伊的运粮船在浪尖跳着死亡之舞,船首像的眼眶里渗出猩红海水。
老船长跪在甲板上向天空射完最后一支火箭,火光却撞进无形屏障,在阿波罗布下的金色结界上碎成流萤。
"该收网了。"
雅典娜站在云端喃喃自语。
她看着阿喀琉斯率死士突袭南门,赫克托耳的铜盾在晨雾中时隐时现。
当两位英雄的兵器第一次相撞时,整个战场的气流都为之一滞。
矛尖与剑刃擦出的火星点燃了潮湿空气,阿喀琉斯银盔下的蓝眼睛燃着海渊深处的冷火。
赫克托耳格开突刺的瞬间,突然感觉有羽毛拂过后颈。
雅典娜的智慧神力化作无形的手,将他绊倒的时机精准到毫厘。
青铜剑堪堪擦过英雄咽喉的刹那,阿波罗的金箭破空而至。
箭矢穿透阿喀琉斯的肩甲时,阿芙洛狄忒的玫瑰藤也缠住了他的脚踝。
四位神明的力量在方寸之地轰然对撞,迸发的冲击波掀翻了三十步内的所有士兵。
雅典娜闷哼着后退半步,不是因为这伤不到她半分的攻击。
而是腕甲裂开了细纹。
混乱的能量乱流中,她清晰捕捉到一缕灰雾。
一种介于毁灭与新生之间的原始力量,正顺着神格裂缝渗入血脉。
当赫克托耳的血溅上她幻化的战靴时,腕间刺痛突然化作滚烫的烙印。
夜幕降临,雅典娜独自登上斯凯亚门外的尸山。
残缺的旗帜浸泡在血泊里,某个垂死的特洛伊士兵正用断矛刻着家徽。
她俯身按住士兵逐渐冷却的额头,战争神格自动解析着濒死记忆。
妻子绣的护身符,摇篮里啼哭的婴孩,城墙缝隙生长的紫罗兰。
雅典娜抬手,食指指向士兵,停留一瞬转动指尖向右轻轻一挥。
一记金光从士兵额间闪出,飘往再也等不到他回家的妻儿。
那是士兵对妻儿的想念。
"其他的别浪费了。"
她碾碎指尖凝结血痂,灰雾在掌心聚成旋转的沙漏。
当最后一丝生命之火熄灭时,沙漏突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如流星一样划过。
腕间的烙印发出妖异的紫光。
那些本该消散的执念与仇恨,此刻正化作养料滋养着某种未知力量。
宙斯的传讯鹰隼划破夜空,雅典娜漫不经心地扯碎金箔诏令。
神王要求她明日协助摧毁东侧瓮城。
此刻她所有感官都沉浸在全新的领悟中。
每当有生命非自然消亡,那些被强行截断的命运轨迹就会迸发出惊人的能量。
这种混乱的、暴烈的、充满可能性的力量,正在她血脉里唱起古老的战歌。
"原来这就是失序的滋味。"
雅典娜抚摸着腕间逐渐成型的衔尾蛇印记,突然笑出声。
下方战场飘来的血腥气变得芬芳醉人,阿波罗的结界在她眼中裂解成无数金色丝线。
当特洛伊城某个母亲抱着孩子尸体恸哭时,雅典娜张开五指,从绝望中抽出一缕闪烁的灰雾。
第十次新月升起时,帕里斯在城垛后拉满弓弦。
他的箭尖对准了希腊阵中的墨涅拉俄斯,阿芙洛狄忒的祝福让箭簇泛着桃色光晕。
然而当羽箭离弦的瞬间,雅典娜轻轻吹了口气。
带着玫瑰香气的箭矢突然调转方向,擦着赫克托耳的耳畔没入城墙。
帕里斯惊恐的瞳孔中,倒映着兄长骤然阴沉的面容。
特洛伊王子转身欲逃时,发现自已的紫袍不知何时被钉在墙砖上。
雅典娜的猫头鹰正蹲在箭楼顶端,琥珀色眼珠里流转着星河。
"这是利息。"
帕里斯行径引起纷争的利息。
女神掸去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腕间衔尾蛇印记亮如熔银。
她看着赫克托耳揪住帕里斯的领口按在雉堞上,城墙下的希腊人趁机架起新的攻城锤。
阿波罗的金箭如雨落下,却总在关键位置被突如其来的海啸干扰。
波塞冬在深海举起三叉戟,浪尖托着七具特洛伊哨兵的浮尸。
当第一块墙砖崩落时,雅典娜终于看清了缠绕在特洛伊城上的命运丝线。
无数灰雾从裂缝中喷涌而出,那些早该安息的魂魄、被践踏的誓言、破碎的荣耀,此刻全都化作她腕间旋转的星河。
失序之力撕开枷锁的瞬间,她听见了混沌的回响。
此刻的女战神只是微笑着抬起手臂,任由新生的衔尾蛇印记吞噬整个战场的哀嚎。
在她脚下,阿喀琉斯正踏着血浪冲向摇摇欲坠的城门,而赫克托耳的铜剑已经斩断第三架云梯。
诸神的赌局仍在继续。
而雅典娜找到了更甜美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