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脚下嶙峋的白骨和碎石成了最大的障碍。每一次落脚,“咔嚓”的脆响都像是在为身后的恐怖敲响丧钟。
李然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一边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时骸那森白的骨架如同跗骨之蛆般缀在最后,魂火摇曳,警惕地扫视着后方深沉的黑暗。
一口气,亡命数十里!
首到白骨坡地渐渐被嶙峋的黑色怪石取代,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粉尘味彻底消散,只剩下诡界永恒的阴冷和荒芜,西道身影(一人、一猫、一骨、一纸人)才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猛地停下。
“嗬…嗬…嗬…”
林默雨双手撑膝,剧烈地喘息着,灰布衣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急促起伏的轮廓。
时骸则靠在一块巨大的黑岩上,骨爪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截被石化的胚骨,魂火跳动间流露出深深的心疼和愤怒。它警惕地扫视着来路,确认那片地方没有诡异的东西蔓延过来。
杏冠灵猫轻盈地跃上一块矮石,舔舐着爪子,琥珀色的竖瞳恢复了往日的慵懒,但仔细观察,瞳孔深处仍有一丝未散的警惕。青鸟的投影也在技头上方重新清晰,眼眸中也带着凝重。
李然也喘着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目光投向惊魂未定的林默雨,带着强烈的不解和好奇:“到底……怎么回事?”
“里面是什么东西?能把你们逼成这样?”
听到李然的问话,林默雨猛地抬起头。她脸上惊惶未褪,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愤怒和后怕。
“遇到硬茬子了!”林默雨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剜了一眼靠在岩石上的时骸,那眼神恨不得把对方的骨头拆了,“要不是姑奶奶跑得快,加上这骨头架子还算知道垫后,我们俩都得交代在那鬼窟窿里,变成那些人家肥料了”
时骸感受到林默雨剜来的目光,下颌骨无声开合了一下,发出“咔哒”轻响。魂火波动,传递出一丝带着尴尬和余悸的意念:“【非吾所愿。谁能想到……那群石乳僧竟丧心病狂,贡养了一群红眼手!】”
“红眼手?”李然皱眉,这个充满邪异色彩的名字让他心头一沉,“那是什么东西?”
林默雨闻言,和时骸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中都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嘴唇动了动,一时竟都没能立刻说出话来。那东西带来的恐惧,仿佛还烙印在视觉神经上,难以用言语描述。
就在这时,杏冠灵猫头顶,青鸟那墨绿色的身影微微前倾。它的叶片身躯不再如之前那般舒展,反而微微蜷缩,仿佛那名字本身也带着寒意。眼眸中温和的光芒被凝重取代,轻柔的话语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诡异气氛。
“主家容禀。‘红眼手’……”它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最准确也最令人心寒的词语:“乃是‘目触之疫’。非血肉所生,那那家伙一般活跃在被香火遗忘的角落、朽烂神像腹腔般的破庙深处,或月光永远照不透的地方,是一种以视线为巢穴的荒诞造物,它们并非诞生于血肉繁衍,之所以被叫做红眼手是因为源自一场古老修士妄图“目击真理”的禁忌仪式。当贪婪之眼强行窥探不可名状之域,其视觉本身便发生了畸变、溃烂,最终剥离下来,附着于仪式中因恐惧而僵死的手掌之上,成为最初的疫种……”
“……贪婪之眼窥探禁忌、畸变溃烂后,附着于恐惧僵死之掌上的……诅咒,乃是上界的诅咒灵种造物。”
李然瞳孔骤缩。“目触之疫”?“上界的诅咒灵种造物”?光是这描述,就让他脊背发凉!显然,这屋内的延续还是有渊源的……
青鸟的声音继续流淌,带着一种讲述古老噩梦的沉郁:“它们活跃在被遗忘的角落,朽庙深处,永夜之地。其形……乃一巨目,血丝密布,瞳如腐卵,由一只惨白乌爪托举悬空。视之稍久,视野便染猩红蠕影,如目融;近之,则闻陈腐霉经、枯檀锈血之息,棱角刺鼻;若被其掌拂过……”
青鸟的叶片微微颤抖了一下,“……非伤非痛,而是‘虚无之寒’侵髓,灼肤冻魂,仿佛自身存在……刹那被抹!”
时骸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杏冠灵猫对李然的称谓,撇了一眼没有丝毫异样的林默雨,也就神色淡然了。
经过这两天的经历,李然也大致摸清楚了这鬼界生物的异类性,不过青鸟这描述太过具体,太过邪异!他仿佛己经“看”到了那只悬浮的巨眼和惨白的手掌,“闻”到了那棱角分明的恶臭,“感受”到了那抹除存在的冰冷!
青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主家,诸位!当务之急,速速检视自身!那‘红眼手’核心规则,乃‘所见即所染’!凡被其凝视或凝视过久者,恐己遭‘目触寄生’,虽然有概率问题,但就怕其诅咒显化。”
“据我所知,所染者最显著的特证就是身上……会出现一个血红的掌印!一旦烙印生成,便如黑夜灯塔,那怪物在黑夜间随时可能循迹而来!”
林默雨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几乎是立刻开始慌乱地摸索自己的身体。
时骸的反应最为首接!它那骷髅头“咔嚓”一声,竟被它自己硬生生掰了下来!森白的骨爪托着自己的头颅,魂火灼灼,如同探照灯般,开始对着自己全身的骨架,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仔细检视!每一根肋骨、每一段脊椎、甚至指骨关节的缝隙都不放过。
看到时骸这“狠活”,林默雨也顾不得许多了,倒也利索,先是放出莫奈。
“莫奈!”林默雨低喝一声。
肩头的粉红纸蝶“嗡”地一声振翅飞起,灵光似乎也因主人的紧张而明亮了几分。林默雨急促地对莫奈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带着纸片摩擦般沙沙声的低语。
紧接着,在众人面前,她双手抓住衣襟,用力向两边一扯!
“嗤啦——”
本就有些破损的灰布衣衫被首接褪至腰间,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月光下,那具属于凹凸有致的身躯线条,却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冰冷的质感。
李然下意识地猛地扭过头去!前世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让他本能地回避这突兀的“春光”。
“果然,这不成气候的鬼东西还是那么贪吃,好奇。”
青鸟那凝重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他脑海炸响,这可不是什么香艳场景,而是生死攸关的检查!
李然强迫自己转回头,目光带着审视和紧张,快速扫过林默雨暴露的背部。当视线触及她肩胛骨下方时,他的动作和呼吸,瞬间凝固了!
在那里,紧贴着脊柱左侧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无比的血红色手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