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印五指张开,边缘模糊,仿佛是用滚烫的烙铁生生按上去,又像是从皮肉深处渗出的污血凝聚而成。掌印的中心,掌心位置,一片猩红最为浓稠。而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在那掌印的中指指尖处,竟诡异地“长”着一只紧闭的、线条扭曲的……血红眼睛!
那只眼睛的线条是如此邪恶,如此不祥,仅仅是看到它,李然就感觉自己的眼球一阵刺痛,视野边缘似乎真的开始有粘稠的猩红阴影在蠕动!
“啊——!”莫奈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如同纸片被撕裂般的鸣叫,围绕着林默雨后背上那个诡异的烙印疯狂飞舞,粉红的灵光急促闪烁,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警告!
“嘎啦!”正在检视自己骨头的时骸猛地后退一步,颅骨瞬间安回颈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猩红的魂火死死锁定在那个血眼掌印上,充满了惊骇和忌惮。
林默雨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后背,但莫奈的尖叫、时骸的反应、以及李然瞬间煞白的脸色和凝固的目光,己经说明了一切。
“特娘的,为什么又是我?”
林默雨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先是看了眼李然,然后一一扫过眼前的众人,眼神中饱含怨气。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脸庞——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绝望的死灰,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只印在林默雨血肉(或者说承载她意识的纸墨载体)上的血眼,仿佛也感受到了众人的注视,那紧闭的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混合着陈旧霉味、枯朽檀香的诡异气息,若有若无地从那烙印中弥漫开来,带着冰冷的“棱角”,刮擦着每个人的鼻腔。
死寂。比白骨坡地更深沉的死寂笼罩了众人。
唯有那血眼掌印,在苍白的肌肤上,无声地狞笑。
---
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包裹着每一个人。
月光惨白,映照着林默雨后背上那个狞笑的印记——血红的掌印,扭曲的中指指尖上,那只紧闭的、线条邪异的眼睛。它仿佛在沉睡,又仿佛在暗中窥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陈腐霉味与枯朽檀香混合的冰冷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带着无形的棱角,刮擦着神经。
“这……玩意怎么解?”
李然的声音干涩地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沙砾。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个邪异的烙印上移开,投向青鸟和杏冠灵猫,寻求着渺茫的希望。他本能地按紧了腰间的清虹剑柄,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回答他的,却是林默雨。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扯动了肋下的旧伤,让她眉头瞬间拧紧,倒抽一口冷气。但更深的绝望压过了疼痛。她没有再看任何人,而是抬起头,望向诡界那轮太阳。
“我想,”林默雨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死寂,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可能需要换个皮囊了。”
她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李然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濒死的恐惧,有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有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盼。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我能相信你吗?”
李然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换皮囊,这听起来就充满凶险的过程,需要绝对的信任。
然而,在这诡界,信任有时候比青液更稀有。
时骸是骸骨,杏冠灵猫是异类,唯有他,这个来历不明却似乎还守着某种底线的类人种,成了她唯一可能托付的对象。
李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林默雨苍白绝望的脸,扫过她背上那个仿佛随时会睁开的血眼烙印,再扫过一旁警惕环视的时骸和慵懒舔爪却竖瞳微眯的灵猫。
诡界的法则冰冷地提醒着他:任何承诺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枷锁。
但看着林默雨眼中那点即将熄灭的、名为“希望”的微光,他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却比任何誓言都沉重。
林默雨紧绷的肩膀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丝。她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谢谢。”
这声谢,在诡界残酷的背景下,显得如此突兀又悲凉。
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林默雨迅速从衣兜里掏出六七具灰白色的石乳僧尸骸核心,它们散发着微弱而驳杂的灵性微光,被她小心翼翼地堆放在地上。
接着,她的目光投向杏冠灵猫,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当然这所谓的换皮囊是需要消耗一定灵性的。
“喵呜~” 杏冠灵猫慵懒地叫了一声,仿佛只是应酬。它轻盈地跳下矮石,踱到一片相对松软的黑土上。
小巧的猫爪开始刨土,动作迅捷而优雅,泥土翻飞,很快刨出一个足以容纳它身体的浅坑。接着,在众人略带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它竟真的蜷缩着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下一刻,异变陡生!
埋着灵猫的土堆上方,那株小巧的杏树虚影骤然暴涨!根系如同活物般疯狂向下扎去,枝干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疯长,眨眼间便化作一棵七八米高的巨大杏树!虬结的树根破土而出,如同灵活的蟒蛇,精准地卷起林默雨放置的石乳僧那拳头大般的尸骸,“嗖”地拖入地下深处,消失不见。
一旁的时骸似乎才反应过来。它猩红的魂火急促跳动了一下,骨爪略显笨拙地在自己的肋骨缝隙里掏摸,然后一股脑地将整整十二具尸骸核心全倒了出来,哗啦一声堆在杏树旁的空地上。那数量,远超林默雨。
林默雨瞥见这一幕,苍白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这骨头架子,倒是实诚得……有些傻气。
杏树庞大的根系自然来者不拒。十数股粗壮的树根破土而出,卷起时骸的“贡品”,同样拖入地底深处,贪婪地汲取着其中的灵性养分。
数息之间,巨大的杏树完成了生命的轮回。粉白的花朵瞬间绽放,馥郁却带着一丝异样甜腻的香气短暂弥漫,随即花瓣如雪飘落。紧接着,枝头挂满了密密麻麻、黄澄澄的杏子。然而,这些果子个头明显偏小,色泽也远不如上次那般,蕴含的灵性更是稀薄驳杂了许多。
果实迅速成熟,却并未坠落。只见枝头的果蒂如同活物般蠕动,将成熟的杏子紧紧吸附住。果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所有的精华仿佛都被强行抽吸回了粗壮的树干之中。
紧接着,树冠之上,开始弥漫出淡青色的雾气。雾气氤氲流转,散发出一种清冽中带着苦涩的气息,但很快又被树冠本身如同巨口般重新吞吸回去。如此反复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