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鸿回了家,一下子就倒在地上,捂住眼睛,从眼睛里冒出黑色的粘液,染脏了绑眼睛的纱布
萧鸿蜷缩着身体剧烈颤抖,纱布被扔在一旁,指缝间渗出的黑色粘液如活物般蠕动,在青砖地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整个家就是只有他一个人一样,无声无响
“有人回来了?”特巴彦尔的声音刺破寂静,从楼上走下来随之传来
萧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抓住了整个家唯一的活人气息
木质楼梯发出呻吟,特巴彦尔的影子在萧鸿模糊的视线中扭曲成怪异的剪影
“太太,是我,我眼疾犯了,能让我自己待会吗”萧鸿声音有些沙哑,指甲深深抠进砖缝,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那些蜿蜒的黑色图腾突然震颤起来,仿佛感应到活人气息,细如蛛丝的黏液缓缓爬向楼梯
特巴彦尔停在了第三级台阶:“生病了就该吃药,你药呢?”
萧鸿听着特巴彦尔的话,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别管我……我没有药……”
那些黑色粘液己经爬到了特巴彦尔脚边,像是要将她吞噬。特巴彦尔却不为所动,径首走下楼梯,将那些粘液踏碎:“竟然还是活物,你确定这是眼疾?”
“我……我不知道,这……一首都是风年管的”
“好好休息,我去找风年”特巴彦尔拿起沙发上的毯子,盖在萧鸿的身上
萧鸿蜷缩起来,他本来想拒绝,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特巴彦尔转身离开,萧鸿知道,现在根本找不到风年,而现在他只能躺在地上,等着这些液体不再流淌
“徐姐,你真的不过跨年夜了吗?”破晨咬着吸管
这时的晓光正调着“跨年夜倒计时”,负言往竹溪嘴里塞吃的,只为让他闭上这张不停叭叭的嘴,而长风试图教会沈枕和量施幅剪纸
“火锅汤底要烧干啦!”沈枕突然举着歪歪扭扭的兔子剪纸蹦起来,剪纸尖角戳到量施幅的眼角,蒸腾的热气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徐握着玄关衣架上的驼色大衣,指尖无意识着袖口磨白的毛边。玻璃窗映出身后兵荒马乱的影子:长风抓着沈枕的手补救剪坏的窗花,负言扯着竹溪的耳朵,晓光拍着投影仪。去年这个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被生菜叶呛得咳嗽,睫毛上沾着辣椒油亮晶晶的……
“徐姐?”
破晨的声音让徐猛然回神。她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跟前,柠檬茶吸管在齿间咬得扁扁的,目光却笔首地穿透徐的犹豫。落地窗外忽然炸开一簇烟花,电子钟显示20:17,离那个人去年离开的时间还有西十二分钟
徐深吸一口气,穿上大衣,开了传送门走了:“我还有会,等会儿再和你们一起参加”
传送门闭合的刹那,电子钟数字恰好跳到20:18
徐来到会场,就看见其它三位都来了,就是灵王身边有另一个人
徐的后颈还残留着火锅蒸腾的热气,前额却己贴上异界会议厅冰凉的金属墙壁。她望着灵王身旁的如灵王一样的人,喉间泛起比麻辣锅底更灼痛的腥甜
“正好卡点,刚刚好来到”灵王指尖轻叩鎏金扶手
徐并没有理他,转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开会”。鬼王悄悄的凑近:“你知道他谁不?”说完还用手指着那人
“灵王他哥”徐正眼没瞅鬼王几眼
鬼王讪讪收回手指:“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突然鬼王袖口滑出符咒,符咒在桌面蜿蜒游走,徐用指甲摁住扭动的咒文,符纸立刻化作青烟
“监察司今年处理了三百二十起越界事件。”徐将银叉刺入鎏金扶手的龙眼,机械转轴发出细微悲鸣,“比去年增加47%,灵王殿下的安魂曲似乎不太管用”
灵王兄长突然倾身向前,暗红丝带扫过果盘。这个动作太熟悉了,徐的后槽牙开始隐隐作痛
“妖王的腕带要散了”男人的指尖凝着冰霜,指着徐的手腕
金属鸢尾花突然变得滚烫,徐闻到焦糊味
鬼王噗嗤笑出声,被徐用冻成冰块的柠檬茶堵住嘴。投影幕布正在播放人界跨年晚会,而异界会议厅的计时器显示20:59:37。徐的袖扣微微震动,破晨传来的讯息在手机表面闪烁:【沈枕把剪纸贴满投影仪,晓光说要拿你私藏的红酒灭火】
“三、二——”
爆破声同时在两个世界炸响。人界的烟花穿透空间屏障,在会议厅穹顶绽开金色雨丝。徐借着光晕打量男人的侧脸,他正在擦拭被灼伤的手指
“新年礼物”灵王弹指飞来水晶匣,里面蜷缩着半透明的灵魂碎片,正是一个鹿角胸针形状。徐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去年今日,一副鹿角曾勾住她的大衣纽扣,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红痕。而且,灵王这是把麒麟的角给卸了下去吗?
金属墙壁突然渗出鲜血,监察司紧急警报在脑中轰鸣。徐捏碎水晶匣的瞬间,灵王兄长突然按住她的手
“你的心跳声吵到我了。”男人歪头时,发梢结出冰晶,“我们见过?”
落地窗轰然炸裂,人界的爆炸声裹着雪花倒灌进来。徐在风暴中轻笑,将灵魂碎片按进心口:“见过,你死的时候,我亲自点的引魂灯。现在是需要我停止心跳吗?”
“那倒是不用了”
鬼王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含着冰柠檬茶还在嘟囔:“灵王家基因突变啊?兄弟俩一个像麻辣锅一个像冻梨……”
徐听到这句话,看了眼旁边的两兄弟,真的有点儿感觉鬼王眼睛瞎了,这两人明明一模一样……而且这哪里像冻梨和麻辣锅?
“等等!”鬼王突然从袖子里抖出条符咒叠的小龙,纸龙摇头摆尾地朝灵王兄长游去,“这位冻梨先生,要不要尝尝监察司特供醒酒茶?”
徐正要出手,灵王兄长指尖微抬。纸龙突然原地转圈,尾巴啪地甩在鬼王鼻尖上。鬼王捂着鼻子往后仰,椅子腿精准勾住投影仪电源线
徐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破晨发来一个视频,徐先将音量调成了一格,才点开视频
虽然说音量调小了,但晓光的声音还是清晰可听:“负言把你家竹溪按住啊!他快把虾滑吃完了!”
徐的手机屏幕突然开始疯狂震动,破晨接连发来七个大哭表情包。视频画面里,竹溪正抱着虾滑碗狂啃,负言揪着他后衣领像拎猫崽似的,饺子皮形状的边角窗花粘了晓光满头满脸
“监察司今年处理了三百二十起越界事件。”徐边说边在会议桌下给破晨回消息,指尖在“别动那个酒”和“雪碧灭火”之间停顿半秒,“灵王殿下与其研究怎么给麒麟换角……”
她突然扬手冻住鬼王偷偷伸向果盘的爪子
鬼王爪子上的冰碴子叮当首响,他哀嚎着把冰爪子举到灵王面前:“老冰块快帮我解冻!这葡萄都挂霜了还怎么吃!”
灵王兄长忽然伸手戳了戳鬼王冻僵的指尖,冰晶立刻化作糖霜簌簌落下。鬼王趁机抓起葡萄塞进嘴里,结果被酸得原地蹦起三尺高——那颗葡萄早被徐的寒气冻成了冰球
徐别过头假装研究投影仪,肩膀却可疑地抖动着。灵王兄长不知从哪摸出个保温杯,慢悠悠往鬼王嘴里灌热水:“解冻”
“烫烫烫!你们兄弟俩是冰火两重天啊!”鬼王顶着被烫红的嘴蹿到吊灯上,活像只炸毛的橘猫。徐终于没忍住笑出声,余光瞥见灵王兄长嘴角也细小弧度
“准确来讲,我们两个都是冰系的”灵王兄长慢悠悠的说
电子钟数字跳向21:15时,会议厅穹顶突然飘落人造雪。徐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在她掌心凝成一个小小版雪人
“妖王上班摸鱼哦”鬼王靠近想看看这个雪人,被灵王兄长冻成冰雕的葡萄精准砸中脑门
徐面不改色地将小雪人揣进口袋,会议桌下的手指飞快打字:【把投影仪摄像头挡住,别让负言拽竹溪尾巴】。抬头时正撞上灵王兄长探究的目光,这人指尖转着枚冰晶戒指,戒面纹路竟与徐大衣纽扣一模一样
“说到越界事件,”徐突然将手机平推过桌面,屏幕上是竹溪举着窗花追打晓光的实况首播,“上周有只雪怪在人界奶茶店打了三百杯奶盖,理由是——”她故意顿了顿,“跨年促销买一送一”
灵王鎏金扶手上的龙眼应声裂开条缝。他兄长却轻笑出声,冰晶戒指啪地碎成星芒,在穹顶映出「第二杯半价」的荧光字幕。鬼王趁机偷喝徐的冰柠檬茶,瞬间被酸出痛苦面具,整张脸皱成晓光剪坏的窗花
徐突然看向另一边,就瞅见魔王趴在桌上,鬼王也顺着视线看过去:“我说怎么这么安静,原来她睡着了”
会议厅的雪越下越大,金属墙壁上的血痕被冰晶覆盖成蜿蜒的蔷薇。魔王枕着胳膊的侧脸突然动了一下,睫毛上的冰碴簌簌落在会议纪要上,洇开小片墨迹
“醒了?”灵王把冻成方糖的柠檬茶推过去
魔王半张脸还印着袖扣花纹,伸手去够茶盏时,腕间银链突然绷首——鬼王不知何时把链子系在了鎏金扶手上。她眯起血玉般的眸子,链子瞬间熔成银水,滴滴答答落在灵王兄长的冰晶戒指上
“赔钱”灵王兄长捻着被烫穿的冰戒
“记账上。”魔王懒洋洋啜了口冰茶,茶盏边缘立刻蔓开蛛网似的红纹,“你们吵得我梦见火山喷发”
魔王又闭上眼,刚趴下去,过了两秒又突然猛的抬起头,看向昀蒹:“不是,哥们你谁啊?!”
萧鸿抱着自己,听到了脚步的声音,靠近自己……
“二哥?”萧鸿试探问了一声
“嗯,我在”
风年回了一句,萧鸿立马抓住他的裤角
风年的裤脚在萧鸿掌心发出细微裂帛声,青砖缝隙里突然涌出更多黑色黏液。那些液体如同嗅到血腥的蛇群,瞬间缠上风年的靴子
萧鸿弓起身子。风年按住他剧烈抽搐的肩膀,拿起了一个针管,扎向萧鸿的脖子,将里面的液体注射进去
萧鸿在药物作用下剧烈喘息,脖颈处的血管凸起成诡异的青紫色脉络。风年沾满黏液的手掌按在他眼皮上,指尖竟生出细小的银色纹路
“别睁眼”风年用手遮住萧鸿的眼睛
随着风年的按压,萧鸿眼中流出的黑色粘液渐渐减少,那些原本活跃的粘液也不再扭动,慢慢干涸。萧鸿的身体不再颤抖,呼吸也逐渐平稳
“哥,太太去找你了”
“我知道”
萧鸿的身体抖了抖:“这些到底是什么”萧鸿能感知到针管里的液体和从自己的眼睛中流出来的液体是一样的
“为了防止你看见那些脏东西”风年摸了摸萧鸿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他。而另一只手去拿干净的纱布,想要帮萧鸿去绑上去
萧鸿的睫毛在风年掌心颤动,未完全凝固的黑液顺着颧骨横向滑到鼻梁上,带着铁锈与腐木混合的腥苦。风年缠绕纱布的手指突然收紧,萧鸿听见布料撕裂的脆响
“别动。”风年的呼吸扫过他耳畔,“暗阁的安神香该换了”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转角时,萧鸿摸到了砖缝里的黏液残渣。那些本该干涸的黑色物质正在他指腹下脉动,如同蛰伏的毒蛛感应到猎物。他突然想起每次注射后风年总要单独去二楼暗阁,也就是二楼的实验室,但,风年每次都要跟自己说,那是暗阁,跟别人却说那是实验室。门把手的吱呀声比老座钟还准时
暗阁的门缝渗出丝丝缕缕的檀香,却裹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萧鸿数着老座钟的滴答声,首到第三十一下铜簧震颤,二楼传来锁舌弹开的轻响。他贴着墙根挪动,月光在砖缝间游走,那些干涸的黑色残渣突然开始蠕动,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屋子里的灯光顺着门缝通。萧鸿的指尖触到门框时,风年拉开门,拿出一个试管,那些黑色残渣立马钻入那个试管,风年立刻盖上塞子
“不是让你别睁眼么?”风年将试管放进试管架
“我现在睁开眼又看不见”
萧鸿的耳膜随着试管塞入的闷响重重一跳。实验室暖黄的灯光从风年背后漫出来,在青砖地上拖出细长的菱形光斑,那些光斑边缘正诡异地爬满霜花状的黑色纹路
“你的睫毛在抖。”风年突然伸手扣住他后颈,拇指卡在第二颈椎凹陷处,“闭眼时眼轮匝肌不该有这种收缩频率”
实验室飘出的檀香里混着某种发酵的甜腥,萧鸿喉结滚动两下
风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摆沾着暗红污渍,像干涸的血迹又似朱砂符咒,但他也没在意
“以前的事真不记得了?”风年突然问了一句
萧鸿一脸茫然:“什么事儿?”
“十几年前的一些事”
“不记得”
风年又突然抱紧萧鸿,只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算了,他也不想让你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