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愣了一瞬,随即就向刚瞬移过来的魔王解释起来:“我没碰她,我真没有!我一眨眼她就成这样了!”
魔王宽大的兜帽动了动,阴影下似乎掠过一道极淡的、看傻子似的目光。她甚至没低头细看徐的情况,沙哑的嗓音带着熔岩冷却后的颗粒感,懒洋洋地砸过来:“嚎什么?死不了。”她往前踱了半步,厚重的皮靴底踏在冰冷的金属观礼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斗篷下摆扫过徐蜷缩的身体旁,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省点力气罢了,猫都这样。你可以理解为节能模式”
喻冬的嘴巴张了张,又徒劳地闭上。省力气?节能模式?他看看地上那团几乎被大衣淹没、只露出一点雪白尾巴尖和耳朵尖的狮子猫,再看看下方冰穹囚笼里依旧幽光闪烁、符文流转的战场,脑子里一片浆糊。刚才那徒手撕黑影、血溅冰壁的煞神,和眼前这个……毛团子?这落差比灵界的昼夜温差还离谱!
他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半步,仿佛地上那看似无害的毛团是什么洪水猛兽
魔王似乎察觉到了喻冬的恐惧,斗篷下的阴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她没再理会喻冬,目光投向下方被加固封闭的冰穹囚笼。虽然看不真切内部细节,但那偶尔剧烈闪烁的符文和冰壁震动传来的沉闷轰鸣,昭示着里面的战斗远未结束
“啧,”魔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不知是针对冰穹内的混乱,还是针对地上这摊“麻烦”,“老冰疙瘩动作真慢。”她指的是权杖的归属迟迟未定
就在这时,下方冰穹囚笼猛地爆发出一次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整个观礼台都随之晃动了一下。幽蓝的符文瞬间大亮,如同回光返照般刺目,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一道纯粹、浩瀚、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柔和白光,如同破茧而出的巨兽,硬生生从冰穹内部透射出来,穿透了厚重的冰层和魔王熔岩的疤痕,照亮了半个观礼台
白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抚慰感,瞬间驱散了灵界固有的阴冷气息。宾客席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白光只持续了短短数秒,便如同潮水般迅速收敛、消失。紧接着,覆盖整个决斗场的巨大冰晶穹顶,发出了连绵不绝的“咔嚓”碎裂声!如同冰川解体的前奏。无数巨大的裂缝瞬间爬满了冰壁,幽蓝的符文彻底熄灭
轰隆——
冰穹再也无法维持结构,如同被抽去了骨架的巨兽,轰然崩塌!巨大的冰块混合着内部残留的寒气、魔花灼热的气息以及忆情留下的阴冷污秽感,如同雪崩般倾泻而下,砸在决斗场的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起漫天冰尘雪雾
冰尘弥漫,遮蔽了视线。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全新的、强大而稳定的力量场域,正从崩塌的中心扩散开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统御感
冰尘缓缓沉降
决斗场中央,那根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权杖,依旧静静矗立。而权杖旁边,站着一个身影
是昀葭
他身上的银蓝礼服有些破损,脸上带着疲惫和难以置信的惊愕,但右手,却牢牢地握住了权杖的杖身!权杖顶端那颗纯净的冰晶,正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明亮、更加稳定的光芒,温和地笼罩着他,仿佛在确认他的身份
昀蒹站在他几步之外,微微喘息着,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他的领口,那枚残缺的鹿角胸针,在权杖的光芒下反射着幽微的光
北境女王悬浮在稍远一些的半空,银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她周身的寒气收敛了许多,仿佛刚才的“凛冬囚笼”消耗了她巨大的力量。她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手握权杖的昀葭,又扫了一眼崩塌的冰晶废墟,最终将目光投向观礼台的方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魔王“啧”了一声,斗篷下的阴影转向昀葭:“小冰块运气不错”
鬼王喻冬的注意力终于从地上的毛团被这惊天动地的变故拉回,他看着手握权杖的昀葭,又看看平静的昀蒹,嘴巴张了张,最终只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呃……”
宾客席上,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复杂的声浪——祝贺、惊叹、议论纷纷
贺抱着萧曾,平静地看着下方。破晨和竹溪终于彻底挣脱了束缚,激动地跳了起来
晓光喃喃道:“结束了?昀葭赢了?”负言眉头依旧紧锁,目光却在崩塌的冰尘中搜寻。沈枕和量施幅松了口气。长风则看着昀葭手中的权杖,若有所思
仪式的主持者,一位须发皆白、穿着古老灵界礼袍的老者,适时地出现在场边,声音洪亮而庄严,压过了所有嘈杂:“权杖择主!灵界新王,昀葭!”
宣告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荡开无形的涟漪。正式的加冕仪式即将开始
然而,在观礼台上,魔王却弯腰了。她伸出覆盖着暗色鳞甲手套的手,动作称不上温柔,但异常精准地避开了徐身上可能存在的伤口,一把揪住了毛茸茸的后颈皮,像拎一只真正的、不听话的小猫一样,将整只猫从驼色大衣里拎了起来
雪白的狮子猫软绵绵地垂着西肢,尾巴无力地耷拉着,眼睛依旧紧闭,只有胸腹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麻烦。我想把这东西扔给贺,可惜不行”魔王抱怨了一句,另一只手随意地将那件沾着血迹和冰屑的驼色大衣卷起来夹在腋下。她看都没看下方开始进行的加冕仪式,也懒得理会还在震惊中的鬼王
“走了,鹌鹑”她对着喻冬的方向丢下一句,斗篷一振,灼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和手中的猫,身影如同投入熔炉的火星,瞬间扭曲、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丝硫磺的气息和几片飘落的灰烬
喻冬看着魔王消失的地方,又看看下方开始接受臣民朝拜的新任灵王昀葭,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袖口(监听器飞蚁全交代了),最后目光落在徐之前倚靠的栏杆下,那几滴早己被低温冻结、混着冰尘的暗红血迹上
一股巨大的、荒谬的、以及劫后余生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缩了缩脖子,彻底把自己变成观礼台角落里一道无人注意的、瑟瑟发抖的背景板
“给你”魔王将徐强塞到昀蒹手里,“你估计要等五个小时,她才能变回人形,你们几个都知道,我不喜欢照顾别人,也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五个小时后还我”
魔王说完,便走到一边偷吃起大典的甜品
鬼王喻冬不知何时蹭到了魔王身边,试图分享一块看起来特别精致的灵界冰晶蛋糕。魔王首接用滚烫的指尖弹开了他的手
“嘶!烫!”喻冬捂着手跳开
“离我远点,脏东西。”魔王沙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昀蒹的方向,“那老冰块怀里抱着的才是真麻烦。老冰疙瘩的寒气、我的火气、那污秽玩意的阴气,还有权杖的神圣气……全搅和在一块了。啧,没当场炸开算她命硬”
喻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那她……”
“死不了。”魔王咬了一口蛋糕,语气笃定却冰冷,“但以后还难说。心核被挖过三次的破布袋子,现在又塞进去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呵”
昀蒹僵硬的抱着徐:“我想,你应该把她给贺,毕竟……”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惜妖王就是不能随便给别人。”魔王正准备消灭第三块蛋糕,“再说,贺怀里己经有萧曾了,你怀里这只是徐的本体,萧曾是徐的副体,你总不能让她一下子照顾两只徐吧”
她的理由听起来敷衍又带着点蛮横的合理性,更像是不想沾手麻烦的借口:“五个小时,看好她。少一根毛,我烧了你灵界藏书馆”她最后警告了一句,注意力彻底回到了甜点上,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开了一件碍事的包裹
昀蒹抱着怀中冰冷、微弱呼吸的毛团,感受着她身体里混乱驳杂的能量流冲撞,以及手臂伤口处残余的阴寒侵蚀带来的细微刺痛,只觉得一股沉重的疲惫和无处发泄的焦灼压在心头。他抬眼望向场中。弟弟昀葭正手握权杖,接受着灵界长老和各方宾客的朝拜祝贺,脸上带着初登王位的激动与一丝茫然。权杖柔和的白光笼罩着他,象征着新生与责任,也无声地昭示着昀蒹“让位”的结果
昀葭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哥哥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那目光里有感激,有复杂。昀蒹微微侧身,用自己高大的身形和深色的礼服为怀中的猫隔绝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和权杖过于明亮的光线
几个小时过去,大家也从室外搬到室内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偏厅的寂静。昀蒹没有抬头,只是梳理徐的毛发的手指微微一顿
贺抱着萧曾走了进来。萧曾在她怀里显得很安静,但被灵力覆盖的眼睛紧紧盯着昀蒹腿上那团雪白
“她怎么样?”贺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落在徐本体缠着绷带的前爪上
“气息平稳了些,能量冲突还在,但似乎被权杖残留的力量和魔王的气息暂时压制住了。手臂上的侵蚀……扩散慢了。”昀蒹的声音低沉,“魔王说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他抬头看向贺,也看到了她怀中那只与自己腿上同源不同形的存在,魔王那句“总不能让她一下子照顾两只徐”的理由此刻显得格外真实
贺走近几步,在昀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她没有试图去触碰徐的本体,只是将怀里的萧曾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它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另一半”。萧曾伸出小爪子,似乎想隔空触碰,最终只是轻轻搭在贺的手臂上
贺沉默地点点头,指尖轻轻抚摸着萧曾的背脊。偏厅里只剩下壁炉火焰噼啪的燃烧声和两只猫咪微弱的呼吸声。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两人心头
“五个小时……”昀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魔王说五个小时后她会恢复人形。恢复人形,意味着力量形态稳定,或许能……自行梳理?”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缺乏底气。恢复人形也可能是混乱爆发的临界点
贺没有回应他的不确定。她的视线转向偏厅门口。脚步声再次传来,这次略显急促
是昀葭和魔王。他身上是华丽的礼服,脸上还带着加冕仪式后的疲惫与尚未完全褪去的激动红晕。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氤氲着奇异寒气的浅蓝色液体和几块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冰晶
“哥,”昀葭快步走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昀蒹怀里的雪白毛团上,他将托盘放在石桌上,“这是北境女王给的‘凝魄霜露’,说是对稳定神魂。还有长老院库房里最好的‘青灵冰髓’。”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北境女王说……她很抱歉,她没想过妖王是为了另一个东西”
而魔王一下子就躺在旁边的沙发上,点点徐的猫头:“这猫崽子怎么还不醒”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
就在魔王指尖那点熔岩火花即将再次弹出,不耐烦几乎要化为实质时——
“把她给我吧”贺伸出双手
那里面没有请求,没有催促,只有一种沉静的、理所当然的等待。所有关于“魔王命令”、“本体副体不能同归一人”的顾虑,在贺此刻的姿态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多余。他小心翼翼地将臂弯里那团温凉柔软、呼吸微弱的雪白狮子猫托起,动作轻得如同捧着一片初凝的霜花,递向贺伸出的双手
贺稳稳地接住。昀蒹感觉臂弯骤然一空,那沉甸甸的重量和混乱的气息一并转移。他下意识地捻了捻空落落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细软毛发的触感和一丝冰冷的寒意。当那带着微弱寒意和混乱能量波动的躯体完全落入她怀中,又被放在贺旁边的椅子上
魔王吃完最后一口甜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击着沙发的皮革扶手。徐抽搐一下,下一秒全员失明
这并非夜色温柔包裹,而是绝对的虚无。视觉被硬生生剥离,世界被粗暴地摁进了墨汁浸泡的棺椁
“操!”魔王的声音最先炸响,嗓音里裹着惊怒和慌乱。紧接着是皮革撕裂般的刺耳声响,伴随着硫磺味猛然升腾的热浪——显然是她在失明的瞬间本能地爆发了力量,沙发遭了殃
两秒时间过去,他们恢复了视力,很明显,除了贺,其他人都没防备,而旁边椅子上,徐就坐在那,没有像那三个人想象的一样——虚弱,反而更像是一巴掌能把他们三个一起干翻的存在:“怎么了?”
“不是?!你纯纯是个bug,你刚才还那么虚弱,结果一眨眼你就好了?!”魔王吼道
徐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