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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那日，云松村的麦田泛出第一缕青。珠儿蹲在田埂上数麦苗，辫梢沾着的草叶在风里晃：“大哥哥，第三垄的麦叶多了三片！老猎户说，这是最好的种……”话未说完，远处山道传来马蹄声，惊飞了正在啄食的山雀。
林昭手搭凉棚望去，看见二十余匹黑马踏碎春泥，马背上的汉子虽未挂虎头牌，却人人带着皮鞭——正是黑虎帮余孽勾结的马匪。他心头一紧，去年冬天剿灭吴老七时，竟漏了这股流窜的残匪。
“保护麦苗！”老猎户的喊声惊起村民，男人们抄起锄头铁锹，女人们带着孩子往地窖跑。珠儿刚要藏起怀里的“种子标本”（她收集的十二种不同麦种），却被马匪头目一把拎起：“小崽子，听说你们村藏着能抗雪顶草的麦种？”
马匪的皮鞭抽在田埂上，新翻的泥土溅起泥点。林昭看见对方靴底沾着的雪顶草残叶，忽然想起青璃的密信——这些人受雇于县城粮商，专门毁坏真麦种，让百姓只能买他们的毒种。
“把麦种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头目刀刃抵住珠儿咽喉，血珠顺着刀锋滴落，在青苗上染出红点。林昭攥紧药箱的手在发抖，忽然听见山后传来狼嚎——是寒梅坞训练的报信狼，三声短嚎，正是“援兵即至”的信号。
“你们看错了，”他忽然冷笑，指向远处梯田，“那些泛着蓝边的麦苗，正是中了雪顶草毒的。真麦种……”说着解开衣襟，露出贴身收藏的锦囊，里面五粒麦种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在我这儿。”
马匪头目眼睛一亮，挥刀便砍。林昭旋身避开，药箱带子甩出的铜棱砸在对方手腕，反手银针扎入曲池穴。趁乱夺过珠儿，却见其他马匪己开始践踏麦田，铁锹铲向麦苗根部。
“别碰它们！”珠儿挣脱怀抱，扑向被踩倒的麦苗，“阿爹说，麦苗会疼的……”话未说完，皮鞭己抽在她背上。林昭只觉血气上涌，寒梅短刀第一次全力出鞘，刀刃划过马匪手腕的瞬间，竟听见骨头碎裂的脆响。
山后传来弓弦声，青璃带着寒梅坞弟子从竹林杀出，梅针如雨般钉住马匪坐骑。头目见势不妙，打马要逃，却被老猎户的猎箭射穿马腿。他滚落在地时，怀里掉出张盖着粮商印的文书：“毁云松麦苗者，每垅赏银五钱。”
春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冲刷着田埂上的血迹。珠儿蹲在被踩倒的麦苗旁，小心翼翼用泥土扶正茎秆：“大哥哥，它们还能活吗？”林昭摸着麦苗上的伤口，忽然想起《护种经》里的“救苗法”：“用糯米浆混着草木灰敷伤口，再浇些温姜水，它们会重新站起来的。”
村民们连夜守护麦田，用竹篱笆围住幼苗。青璃蹲在篝火旁，检查马匪身上的信物，忽然发现头目脖子上挂着半块寒铁令——竟是伪造的。“看来粮商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她将假令牌扔进火里，“可能是府衙里的人，想借着灾年囤粮发财。”
深夜，林昭背着药箱巡视麦田，看见珠儿抱着陶罐蹲在最边缘的田垄，里面装着她调配的“救苗汤”。小姑娘听见脚步声，慌忙用袖子擦眼睛：“我梦见阿爹了，他说麦苗死了，我们就没有麦饼吃了……”
“不会的，”林昭蹲下身，用木勺舀起汤浆，“你看，这株麦苗的根还在，只要根不死，就算叶子断了，也会再长出新芽。”他忽然指着远处山峦，晨光己染红山顶，“就像云松村，就算被踩倒千次，只要有人护着根，就会重新站起来。”
春分后的第七日，被踩倒的麦苗果然挺起了新叶。珠儿在每株幼苗旁插了小木棍，刻着“坚强”“勇敢”之类的字——这是林昭教她认的字，说这样麦苗会听懂。
县城传来消息，寒铁令的真正主人己到，正在彻查粮商与马匪的勾结。林昭看着手中的真寒铁令，忽然想起在寒梅坞看见的那幅未完成的《本草图》——师父在麦穗旁补画了个背着药箱的人，旁边题字：“种入冻土，医在人心。”
暮春时节，云松村的麦田己连成青纱。珠儿站在老槐树旁，看着山下来换麦种的外村人，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那个抱着烤红薯的雪夜。她摸着胸前的麦穗木牌（老张大爷送她的），忽然明白，原来希望就像麦苗，越是被践踏，根扎得越深；就像林昭的药箱，越是装着苦难，越能长出治愈的力量。
山风掠过麦田，掀起层层绿浪。林昭站在田埂尽头，看着珠儿跑向正在讲解护苗法的老猎户，药箱带子上的红绸被风吹得飘起，像面小小的旗。他知道，这场与寒冬、与匪帮、与人心贪欲的较量，远未结束，但只要麦苗还在拔节，只要药箱还在行走，只要有人愿意弯腰守护种子，这世间便永远有破土而出的希望。
第六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