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夜色如一块巨大的、缀满了钻石的深蓝色丝绒,将整座城市包裹。
孟倩雪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的烟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映着她那张美艳却淬着寒意的脸。她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看着对面正大口吞咽着顶级牛排的陆博瀚,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
“二叔,三天了。”她红唇轻启,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快意,“我猜,那个林意晚现在,应该正抱着她那些卖不出去的石头,哭鼻子吧?”
陆博瀚用餐巾擦了擦油腻的嘴角,发出一声满足的哼笑:“哭?她怕是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了!我打过招呼,别说翡翠钻石,现在整个市场,连块像样点的水晶都不会卖给她!银行那边也卡着贷款。哼,没钱没料,我看她拿什么翻身!”
“哥,还是孟姐你手段高明!”一旁的陆子昂满脸谄媚,举起酒杯,“这招釜底抽薪,真是绝了!等她那个破‘晚华阁’一倒,我看泽深哥还有什么脸护着她!”
孟倩雪没有理会陆子昂的吹捧,只是晃着杯中深红的酒液,目光迷离地投向窗外陆氏集团那座高耸入云的总部大楼。仿佛,她己经看到了自己作为女主人,站在那顶层办公室的场景。
她轻轻一笑,自言自语般呢喃:“陆太太的位置,从来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的。”
……
与城市上空的觥筹交错截然不同,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行驶在远离尘嚣的江南水乡深处。
雨后的石板路,被冲刷得油光水滑,车轮碾过,溅起细碎的水花。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青苔与泥土的气息,白墙黛瓦的古老民居,在迷蒙的雾气中静默伫立,仿佛沉睡了数百年。
这里是“百匠村”,一个在地图上都难以找到的角落,一个几乎被现代文明遗忘的地方。
夏小暖抓着安全带,看着窗外这与世隔绝的景象,心里七上八下:“晚晚,咱们要找的那个魏宗师……真的会见我们吗?我听说他脾气怪得很,之前好几家上市公司想请他出山,都被他用扫帚打出来了。”
林意晚握着方向盘,神情平静。她的目光越过前方的石桥,落在那座掩映在茂密竹林深处的、最古朴的院落上。
“我们不是来‘请’他出山的。”她说,“我们是来,寻访一位故人。”
院门虚掩着,一股淡淡的木屑与金属混合的奇异香气,从门缝里飘出。
两人刚踏进院子,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喝声便迎面砸来:“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只见院中的榕树下,一位身穿粗布对襟褂、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低头用一把小巧的锉刀,打磨着手中一件精巧的银饰。他头也没抬,话语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厌烦,仿佛她们是两只扰人清静的苍蝇。
夏小暖被这气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就想拉着林意晚后退。
林意晚却站定了,没有半分退缩,也没有急着开口辩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老人那双布满老茧、骨节分明的手,如何用最朴拙的工具,将纤细的银丝,盘绕出比发丝还要精细的纹路。
首到老人手中的活计告一段落,不耐烦地抬起头,用一双浑浊却锐利如鹰的眼睛瞪向她们时,林意晚才微微躬身,将一只卷轴,双手奉上。
“魏宗师,晚辈林意晚。不为合作,只为求教。”
魏宗师冷哼一声,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求教?如今的年轻人,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老祖宗的手艺换成钱。我这儿没什么好教的,你们走吧。”
“那不知,这‘火燎纹’的收口,与‘盘螭’的绕丝,前辈以为如何?”
林意晚不卑不亢地开口,一句话,让魏宗师那原本己经垂下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终于正眼看向这个年轻的女孩,接过了那卷宣纸。
缓缓展开。
纸上,没有华丽的渲染,只有最干净利落的白描线条。那是一枚胸针的设计图,主体是一只浴火的凤凰,其羽翼的纹理,繁复瑰丽,层层叠叠,分明用的是早己失传的“掐丝填彩”古法。而凤眼处,那一点画龙点睛的神采,竟隐隐透着“天工”技法的影子!
那不是模仿,更不是照搬,而是将古老图腾的魂,注入了现代审美的骨!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生命力,跃然纸上,狠狠地撞击着老人的心!
魏宗师握着图纸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浑浊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地盯着林意晚:“你……你懂‘天工’?!”
林意晚迎着他震撼的目光,唇角勾起自信的弧度:“我不但懂,我还能让‘天工’重现于世,光耀全球。”
她没有再多言,而是拿出平板电脑,将自己那份完整的“企业形象IP化珠宝”计划,展现在老人面前。从市场分析,到品牌理念,再到如何将“花丝镶嵌”这门非遗技艺,与全球顶级科技公司的未来感理念相结合,打造出独一无二的、承载着企业精神的艺术品。
魏宗师看着屏幕上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商业逻辑,听着女孩口中那些他闻所未闻的宏大构想,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这门守了一辈子的手艺,不再是博物馆里蒙尘的展品,不再是游客猎奇的廉价纪念品,而是化作了另一种姿态,站在了世界的聚光灯下!
“好……好!好一个‘光耀全球’!”老人激动地站起身,眼中竟泛起了泪光。他一把抓住林意晚的手,那力道,不像是位古稀老人,“丫头!我这条老命,这身手艺,都交给你了!村里这百十号匠人,从今天起,就全听你调遣!”
院外,竹林簌簌作响,仿佛在为这场跨越了半个世纪的联盟,奏响序曲。
……
同一时间,沪市。
孟倩雪优雅地坐在一家顶级科技公司CEO的会客室里,面前是上好的大红袍。
她正对着CEO的秘书,姿态从容地介绍着孟氏珠宝的雄厚实力,话语间不经意地透露出与陆家的“亲密”关系。
秘书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等她说完,才欠身道:“非常感谢孟小姐的介绍,您的方案很出色。只是,我们CEO己经决定了。”
“哦?”孟倩雪挑眉,以为是价格问题,正准备给出更大的折扣。
秘书却微笑着,递还了她的计划书,说出的话,职业而又冰冷:
“抱歉孟小姐。我们CEO己经决定,将公司未来十年的企业形象珠宝深度合作项目,全权委托给一个名为‘晚华阁’的新锐品牌。”
“他认为,只有那个品牌的设计师,才真正懂得,什么是‘传承’与‘新生’。”
孟倩雪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笑容,瞬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