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家宴那场风波之后,“晚华阁”工作室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并且,这位客人日日不落。
清晨的阳光刚给工作室镀上一层暖金,门口便会准时响起一阵或高亢或沉闷的引擎轰鸣。阿斯顿马丁、兰博基尼、法拉利……陆泽瑞开来的跑车,一周之内,车牌没重过,颜色倒是快把彩虹凑齐了。
他每次都踩着点进来,长腿一迈,往工作室最舒服的那张天鹅绒沙发上一陷,姿态慵懒得像只巡视领地的波斯猫。
“视察我哥的投资产业。”他每次都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回应夏小暖投来的、混合着“你怎么又来了”和“赶紧走”的复杂眼神。
视察是假,挑刺是真。
“啧,你们这什么破咖啡机?冲出来的东西一股刷锅水的味儿。”他端着杯子,皱着眉,仿佛喝了什么毒药。
夏小暖从文件里抬起头,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职业假笑:“陆二少,楼下左转有家星巴克,不送。”
第二天,工作室就多了一台价值六位数的顶级全自动咖啡机,还附带了一位据说是从米其林三星餐厅挖来的、专门负责拉花的咖啡师。
“这背景音乐谁选的?靡靡之音,毫无品位,听得本少爷灵感都枯竭了。”他又开始对空气里的巴赫指手画脚。
夏小暖深吸一口气,把“你有什么灵感需要枯竭”这句话咽了回去,默默调低了音量。
第三天,一套顶级的B&O音响系统空降工作室,附赠的歌单,从古典到爵士,横跨了几个世纪。
夏小暖快被他烦疯了。这人就像一只嗡嗡作响的花蝴蝶,赶不走,骂不听,偏偏还用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方式,收买了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心。
每天下午三点,沪市最难预定的顶级餐厅下午茶,都会准时送到工作室。从铺满鱼子酱的布里尼,到入口即化的舒芙蕾,再到造型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马卡龙,整个工作室都弥漫着一股甜腻又腐败的“钞能力”气息。
“暖暖,陆二少人还怪好的嘞……”
“就是就是,嘴巴坏了点,但心眼不坏嘛……”
听着同事们小声的“叛变”,夏小暖愤愤地咬着一只泡芙,感觉自己像个被糖衣炮弹孤立的顽固分子。她决定了,再有下次,她一定把这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连人带车一起丢出去!
可“下次”到来时,情况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天,工作室接待了一位姓王的太太。这位太太画着精致的全妆,拎着一只最新款的爱马仕,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有钱”和“我很难搞”。她对林意晚亲自操刀的设计初稿百般挑剔,言辞尖酸刻薄。
林意晚气场强大,应付得滴水不漏。王太太讨不到便宜,便将炮火对准了旁边负责记录的夏小暖。
“哎哟,我说林设计师,您这么大的牌面,怎么找的助理,看着一股子小家子气?”王太太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不客气地指着夏小暖,“穿得这么素净,能有什么审美?别是她的意见,带歪了你的设计吧?”
这话己经近乎人身攻击。夏小暖气得脸颊通红,手指在笔记本上攥得发白,却因为“客户至上”的原则,生生忍住了反驳的冲动。
就在她快要内伤时,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懒洋洋地从沙发区飘了过来。
“王太太是吧?”
陆泽瑞不知何时己经站起身,踱步过来。他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双桃花眼里,闪着洞悉一切的、锐利的光。
他目光在那位王太太身上扫了一圈,从头到脚,最后落在她那只引以为傲的铂金包上。他突然用一口流利到毫无瑕疵的法语,轻声说了一长串。
王太太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有些慌乱,嘴上却还强撑着:“你……你说什么鸟语?我听不懂!”
陆泽瑞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切换回中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我说,您这只包,是找巴黎十六区那个专做高仿的土耳其工匠定制的吧?皮料不错,可惜,缝线的针距错了零点五毫米,锁扣的镀层,也比正品暗了三个色度。还有,您脖子上那条梵克雅宝,西叶草的弧度太平了,缺少灵气。”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桌上的设计稿,语气愈发犀利:“至于您刚才提的要求,想在一块三克拉的帕帕拉恰上,雕刻出十八个切面,同时还要保持火彩的全方位折射……恕我首言,这不仅违反了光学原理,更违背了牛顿的棺材板。您是想让它发光,还是想让它爆炸?”
整个工作室,死一般的寂静。
王太太的脸,由红转紫,再由紫转白,精彩纷呈。她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的伪装和傲慢,都在陆泽瑞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里,碎成了齑粉。
她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抓起那只被鉴定为假货的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哦耶!”
“二少威武!”
工作室里,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夏小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替她出头的背影。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泽瑞如此专业、如此犀利、如此……充满魅力的一面。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开跑车、喝咖啡的纨绔子弟,而是一个真正懂行的,气场全开的男人。
陆泽瑞在众人的吹捧中转过身,对上夏小暖那双写满震惊的眼睛,瞬间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模样。他冲她挑了挑眉,桃花眼弯成得意的月牙:
“怎么样?本少爷厉害吧?想学吗?叫声好哥哥,我教你啊。”
夏小暖看着他那副神气的样子,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
她竟然觉得……这家伙,有那么一点点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