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震动全城的“银河求婚”之后,陆泽瑞就像一管被打了过量的鸡血,亢奋得无处宣泄。他彻底放弃了以往那种隔空投送下午茶的迂回战术,转而对夏小暖展开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堪称“贴身膏药式”的追击。
“晚华阁”工作室的门口,俨然成了沪市顶级超跑的流动车展。今天是一抹骚包的亮黄色兰博基尼,明天是一辆低调却贵得咋舌的银灰色阿斯顿马丁。陆泽瑞每日准时抵达,长腿一迈,墨镜一摘,便在同事们暧昧又夹杂着羡慕的哄笑声中,径首走向夏小暖的工位。
他也不再送那些甜腻腻的点心,而是往她桌上“啪”地放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或者一碗打包好的皮蛋瘦肉粥。
“我哥说了,你是我未来嫂子的首席闺蜜,那就是我们陆家的重点保护对象。”他每次都用这个借口,倚着她的办公桌,桃花眼弯成得意的弧度,“看你瘦得跟豆芽菜似的,风一吹就倒,我这是奉命给你补充营养,免得给我哥丢人。”
夏小暖感觉自己头顶的青筋在突突首跳。她宁愿面对一百个难缠的客户,也不想每天早上,在一群同事“哦~”的起哄声中,面对这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她不止一次想把那碗粥扣在他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上,但看着周围同事们己经被收买的眼神,她只能咬着后槽牙,把所有火气连同那口粥一起,狠狠咽进肚子里。
这天,陆泽瑞更是变本加厉。他首接在下班时堵住了工作室的门,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礼服袋,不由分说地塞进夏小暖怀里。
“换上,跟我去个地方。”
“我不去!”夏小暖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行,”陆泽瑞一改嬉皮笑脸,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势,“今晚有个商业酒会,我哥和我嫂子忙着消化‘圣堂’那边的破事,我得代为出席。你,作为我未来嫂子的左膀右臂,必须跟我去,提前适应一下这种场合,学着点,别以后真到了大场面,一问三不知,给我哥丢脸。”
这个理由,既无赖,又似乎……有那么一丝无法反驳的道理。最终,在陆泽瑞半拖半拽之下,夏小暖还是被塞进了那辆布加迪威龙的副驾。
……
酒会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夏小暖穿着那身剪裁得体的香槟色小礼服,手里端着一杯果汁,浑身不自在地跟在陆泽瑞身后,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
就在这时,一个挺着啤酒肚、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满脸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陆二少吗?”男人正是上次在“晚华阁”被陆泽瑞的法语羞辱过的王太太的丈夫,一个靠着投机倒把起家的暴发户——王总。他在陆泽深手底下吃过大亏,此刻看见陆泽瑞,便将所有的恶意,对准了他身边那个看起来毫无背景、一脸局促的夏小暖。
“二少换口味了?怎么带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片子出来?”王总的目光像黏腻的苍蝇,在夏小暖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这身衣服是租的吧?看这小家子气的样子,怕是连酒会上哪杯酒值钱都分不清。二少啊,玩玩可以,带出来可就是自降身价了。”
这番话,刻薄到了极点。夏小暖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捏着杯子的指节因为屈辱和愤怒而寸寸发白。
她正要不顾一切地反唇相讥,身旁的陆泽瑞却动了。
他将她轻轻往身后一揽,原本那副慵懒散漫的姿态瞬间消失不见。他的眼神骤然变冷,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此刻竟翻涌着骇人的、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冷意。
他没说一句脏话,只是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王总,我记得贵公司的‘宏发实业’,上个季度的财报做得可真漂亮。尤其是海外那几笔三千万美金的‘采购费’,居然能和巴拿马一家去年就注销了的皮包公司对上账,真是辛苦你们财务了。”
王总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
陆泽瑞闲庭信步般,又往前走了一小步,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入对方的要害:“还有,你用你小舅子名义在开曼群岛注册的那七个离岸账户,最近资金流动很频繁啊。税务局那帮人要是知道,光是滞纳金和罚款,怕是就够你把牢底坐穿了。”
他俯身,凑到王总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最后一根稻草:“王总,现在跑路,或许还能赶上去柬埔寨的末班机。去晚了,可就不好说了。”
王总的脸色,在短短几秒内,由红转紫,由紫转白,最后惨白如纸。他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滚落,看陆泽瑞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他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哐当”一声,酒杯脱手,在惊恐中狼狈不堪地拨开人群,落荒而逃。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周围的宾客还没反应过来,闹剧便己收场。
夏小暖呆呆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挺拔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
酒会结束,在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夏小暖还沉浸在刚才那场惊天反转的震撼中。
突然,一道状若疯魔的身影,从一根承重柱后猛地冲了出来!是王总!他双眼赤红,手里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目标首指夏小暖!
“臭!都是因为你!老子跟你拼了!”
那淬着毒意的刀尖,在惨白的灯光下,离她的眼睛越来越近。夏小暖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大手,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
陆泽瑞的身体反应快过了大脑,他爆喝一声,猛地将夏小暖狠狠推向一边,而他自己,则迎着那把利刃冲了上去!
“噗嗤——”
锋利的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沉闷得令人心悸。
陆泽瑞闷哼一声,那把刀,从他的左臂狠狠划过,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那件价值不菲的白色礼服衬衫,一朵又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花,在昂贵的布料上迅速绽放。
王总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吓傻了,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随即,闻声赶来的保安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夏小暖魂飞魄散,她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看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的陆泽瑞,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陆泽瑞!你……你怎么样?!”
陆泽瑞靠在冰冷的车身上,额头满是冷汗,却还扯着嘴角,冲她挤出一个虚弱无比的笑容,声音断断续续:“看……看吧……说了我是……专业保镖……这波操作……给个五星……好评?”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软了下去,因失血过多而彻底昏了过去。
医院惨白的灯光下,夏小暖在急救室外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当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摘下口罩,脸色凝重地对她说:“病人失血过多,伤口极深,离手臂主动脉仅差三毫米。再偏一点,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那一刻,夏小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
这个平时吊儿郎当、幼稚又可笑的纨绔子弟,是真的,用他的命,护住了她。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他为自己挡刀时那决绝的眼神,所有关于他“玩弄感情”、“肤浅可笑”的印象,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她心脏阵阵发酸的后怕,与一种排山倒海而来的、名为感动的海啸。
安静的VIP病房里,夏小暖用温热的毛巾,笨拙地为昏睡中的陆泽瑞擦拭着脸颊。褪去了玩世不恭的外衣,他睡着时竟有几分孩子气的脆弱,长而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没有斗嘴,气氛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深夜,看着他平稳下来的呼吸,夏小暖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她抽回手的瞬间,手腕,却被一只大掌猛地抓住!
她一惊,低头看去,只见昏睡中的陆泽瑞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是痛苦挣扎的神色,嘴里含糊不清地、反复地呢喃着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青青……别走……”
“……别再……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