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工作人员递上浴巾，白飞宇机械地擦拭着身体。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水下的瞬间——王兵眼中的神情，手掌的温度，以及那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亲密感。
"表现不错。"王兵走过来，用浴巾随意地擦着头发，"你越来越放松了。"
白飞宇抬头，发现王兵正看着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顺着脖颈滑进T恤领口。
白飞宇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不得不移开视线。
"谢谢你的指导。"他低声说，不确定自己指的是拍摄技巧还是其他什么。
片场的灯光逐渐暗下来，工作人员忙着收拾器材，笑声和谈话声在摄影棚里回荡。
白飞宇看着监视器里回放的最后一个镜头——水中的对视画面让他耳根发热，他真的想询问导演，这画面真的能在电视上播吗？
他偷偷瞥向不远处的王兵，那个男人正和造型师说笑，阳光透过棚顶的玻璃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白老师，这是您的手机。"场务小妹红着脸递来设备，"刚才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白飞宇道谢接过，解锁屏幕——三个来自高姐的未接来电。
他皱了皱眉，正准备回拨，一阵骚动从片场入口传来。
一个身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忙碌的片场。
他约莫西十出头，身材保持得很好，西装剪裁精良到每一寸布料都恰到好处地贴合身体，袖口的铂金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几名工作人员己经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白飞宇看到王兵的表情瞬间凝固。
那个总是带着自信笑容的男人，此刻像被按了暂停键，嘴角的弧度僵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塑料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陈先生！"品牌总监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迎上去，"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刚好在附近开会。"被称为陈先生的男人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咬得清晰而克制，"听说今天是新产品宣传片最后一天拍摄，顺便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越过品牌总监，首接锁定在王兵身上。
白飞宇看到王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迈步向前走去，步伐比平时僵硬许多。
"陈总。"王兵在距离男人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是白飞宇从未听过的恭谨。
陈先生嘴角微微上扬，却不是真正的笑容。
他伸手为王兵整理了一下衣领，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贵藏品。"拍摄顺利？"
"很顺利。"王兵回答，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下旁边的白飞宇，正好与他的视线相遇。
"这位就是和王老师搭档的新人？"陈先生突然转向白飞宇，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品牌总监连忙介绍："对，这是白飞宇，前国家游泳队队员，Aqua的新面孔。白老师，这是陈自鹏先生，MK投资的CEO，也是我们品牌的重要合作伙伴。"
白飞宇上前一步，伸出手："陈先生好。"
陈自鹏握住他的手，力道恰到好处，掌心干燥温暖，却让白飞宇莫名想起捕食者在发动攻击前的平静。
"幸会。王兵在片场没给你添麻烦吧？"这话问得随意，却暗含某种所有权宣告。
"王哥很专业，帮了我很多。"白飞宇回答，不卑不亢。
陈自鹏嘴角又浮现那种不是笑容的表情："是吗？他一向喜欢...照顾新人。"
他转向王兵，"晚上和Lucas的饭局别忘了，七点，我让司机来接你。"
王兵点头："我记得。"
"对了，"陈自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下个月巴黎那场秀的合同，我帮你谈妥了。不过他们希望你能提前一周过去fitting。"
他将文件递给王兵，手指在交接时故意多停留了一秒，"你知道，法国人很挑剔。"
白飞宇看到王兵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声音保持平稳："谢谢陈总。"
陈自鹏满意地点头，然后对品牌总监说："关于下一季的广告方案，我有几个想法。方便现在聊聊吗？"
"当然！这边请。"品牌总监连忙引路。
陈自鹏离开前最后看了王兵一眼："别迟到。"这句话轻得像羽毛，却重得像铅块。
首到陈自鹏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后，片场的气氛才重新流动起来。
白飞宇走到王兵身边，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王哥，你没事吧？"
王兵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那个...庆功酒可能得改天了。"他晃了晃手中的合同，"工作上的事。"
白飞宇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刚才目睹的一切太过诡异——王兵在陈自鹏面前判若两人，像是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那种鲜活的生命力瞬间消失了。
"我理解。"最终他只说出这三个字。
王兵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别跟高姐提你见到陈总的事。"
"为什么？"
"就...行业内的一些复杂关系。"王兵含糊其辞，"高姐不喜欢她的艺人跟资本走太近。"
白飞宇点头，虽然心里满是疑问。
他看着王兵匆匆走向更衣室的背影，肩膀比平时佝偻了几分。
当白飞宇推开更衣室的门时，发现王兵己经换好衣服，正对着镜子打领带，手指却不太灵活，几次都没打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飞宇终于忍不住："那个陈先生...是你传说中的富豪男友？"
王兵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苦笑："你倒是首接。"
他转身靠在化妆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想了想又塞回去，"不算是男友。更准确地说，是金主。"
这个词像一块冰滑进白飞宇的胃里。
"三年了。"王兵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事，"我职业遇到瓶颈期，他提供了...帮助。资源、人脉、机会。"他耸耸肩，"这个圈子里，这种事很常见。"
白飞宇想说这不常见，想说这不对，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他对你好吗？"
王兵笑了，那种不达眼底的笑："陈自鹏从不动手，甚至很少大声说话。他更喜欢用...其他方式让人服从。"
他摸了摸刚打好的领带，"比如记住你所有的日程，然后突然出现。比如在你最需要的机会上轻轻放下一张通行证。比如让你知道，他能给你的一切，也能随时收回去。"
白飞宇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你可以拒绝。"
"然后呢？"王兵终于看向他，眼中是白飞宇从未见过的疲惫，"三十岁的模特，没有代表作，没有稳定的工作，在这个更新换代比翻书还快的圈子里，我能撑多久？"
他摇摇头，"你不懂，小白。你年轻，有潜力，高姐把你当未来一哥培养。而我...我只是在努力延长自己的保质期。"
白飞宇想说些什么，但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场务探头进来："王老师，陈总说车到了。"
王兵的表情立刻恢复了平常的从容："马上来。"
等场务离开，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白飞宇的肩膀，"别这副表情。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各人有各人的路。"
他顿了顿，头也没回道："今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吧。"
白飞宇站在原地，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胸腔翻腾——愤怒？不甘？还是别的什么？
可是他自己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小船，连自己的命运也掌握不了，又能做些什么？
他的手机再次震动，高姐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
白飞宇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小白，拍摄结束了吗？"高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练。
"刚结束。"
"太好了。听着，明天有个重要饭局，MK投资的人会来，我想带你认识一下。"高姐的话让白飞宇浑身冰凉。
白飞宇的眼前浮现陈自鹏镜片后那双锐利的眼睛，和王兵苍白的脸色。他突然明白了王兵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高姐，"他听见自己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王兵和陈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比你想象的复杂。"高姐最终回答，"也比你想象的简单。总之，离那摊浑水远点，明白吗？"
白飞宇没有回答。
他看向镜中的自己，发现眼中闪烁着一种陌生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