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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在顾承舟近乎蛮力的拉扯下，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终于敞开了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冰冷刺骨的气流，混合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气味、一种类似福尔马林的防腐剂味道、以及一种更奇异的、如同冰冷金属和粘稠生物溶液混合的诡异气息，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这股气息瞬间包裹了林晚，冰冷、死寂、非人，带着一种地下墓穴般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胃里一阵翻搅。
门内，是绝对的黑暗。顾承舟那只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机械义眼，此刻成了唯一的光源，如同两颗在黑暗中跳动的、猩红的鬼火。红光扫过门内的空间，映照出模糊的轮廓——高大的金属支架，粗壮的管线如同巨蟒般蜿蜒，一些圆柱形的玻璃容器在红光下反射出幽暗的光泽。
“进去。”顾承舟的声音嘶哑而疲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压抑的痛苦。他身体内部那“滋滋”的电流声和“咔哒”的异响并未停止，左肩装甲接缝处的焦黑痕迹在红光下格外刺眼。他侧身，示意林晚先行。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墙壁，双腿如同灌了铅。眼前这扇门，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那股冰冷、非人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抗拒。她看着顾承舟那张在红光映照下更显扭曲狰狞的脸，看着他身体上闪烁的不稳定电弧，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莫名的悲凉涌上心头。
“不……”她虚弱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进去……这不是……这不是家……”
顾承舟那只属于人类的眼睛里，瞬间翻涌起强烈的烦躁和一种被冒犯的戾气。“家？”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哑的冷笑，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你以为还有‘家’这种东西吗？在你选择相信那个杀人犯的时候，它就己经没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痛苦，“进去！这是唯一能让你活命的地方！” 他那只覆盖着合金装甲的手猛地伸过来，抓住林晚的手臂，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
“啊！”林晚吃痛，被他粗暴地推进了门内！
沉重的金属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被顾承舟用力关上！巨大的声响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最后一丝来自外面走廊的微弱光线被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比通道里更甚。
只有顾承舟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微弱的、猩红的探照灯，缓缓移动着。他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啪嗒。”
一声轻响。随即，几盏镶嵌在头顶金属天花板上的、发出惨白色冷光的LED灯管，如同被唤醒的幽灵般，次第亮起。光线并不明亮，反而带着一种实验室特有的、毫无生气的冰冷，勉强驱散了浓重的黑暗，却让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地、带着一种惊悚的诡异感展现在林晚面前。
这是一个巨大的、被改造成地下实验室的空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冰冷的金属材质，布满了粗大的银色管线和复杂的接口。空气中弥漫着之前那股混合了消毒水、防腐剂和生物溶液的冰冷气味，更加浓郁刺鼻。
最让林晚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实验室中央区域，整齐排列着的十几个巨大的、圆柱形透明培养槽！
它们如同巨大的水晶棺椁，静静地矗立着。惨白的灯光透过浑浊的、泛着淡绿色荧光的营养液，照亮了槽内浸泡着的……东西。
不是完整的尸体，也不是活人。
是破碎的肢体，是扭曲的器官，是包裹在生物薄膜下、连接着无数管线、浸泡在溶液中的……人体残骸！
林晚的胃部一阵剧烈痉挛，她猛地捂住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她看到一个培养槽里浸泡着一条覆盖着合金装甲的断臂，装甲接口处还连接着断裂的线路，在溶液中诡异地漂浮着；另一个槽里，是一颗连接着复杂神经束和金属脊柱的、被剥去了一半皮肤的头颅，一只眼睛是空洞的，另一只则镶嵌着一颗黯淡的、破碎的机械义眼，嘴巴微张，凝固在无声的嘶吼中；还有一个槽里，是半具躯干，胸腔被打开，里面不是血肉脏器，而是纠缠的银色线路和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晶体结构……这些“标本”状态各异，但都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生硬拼凑的恐怖感，浸泡在冰冷的溶液里，如同地狱展览馆的展品。
“这……这是什么地方？！”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极致的惊骇，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脊背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顾承舟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对眼前的景象早己麻木。他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实验室一角，那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金属工作台，上面散乱地堆放着各种林晚看不懂的精密仪器、沾着暗色污渍的工具、以及一些闪烁着指示灯的复杂设备。他粗暴地拉开工作台下的一个金属抽屉，翻找着什么，动作间，左肩又闪过一道微弱的蓝色电弧，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安全屋。”他终于嘶哑地开口，声音疲惫不堪，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冰冷，“或者说……我的……维修站。”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属盒子，上面插着几根连接线。他熟练地将连接线的一端粗暴地插进自己左肩装甲上一个隐藏的接口里！
“滋……嗡……”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那金属盒子上的指示灯亮起，发出稳定的蓝光。顾承舟紧绷的身体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靠在冰冷的金属工作台上，大口喘息着，那只属于人类的眼睛里充满了生理性的疲惫和痛苦。他身体内部那恼人的“滋滋”声似乎减弱了一些。
林晚惊恐地看着他“充电”的举动，看着他与那些培养槽里的恐怖“标本”如出一辙的合金接口，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维修站？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一台需要维修的机器？
“这些……这些是什么？”林晚指着那些培养槽，声音颤抖。
顾承舟抬起眼皮，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冷冷地扫过那些浸泡在溶液中的残骸。“失败品。”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重生计划’的……代价。”
“重……重生计划？”林晚捕捉到这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词。
“一个妄图超越死亡的……疯子计划。”顾承舟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骨的恨意，“用机械替代血肉，用电流驱动神经……把破碎的尸体拼凑成……能动的傀儡。”他那只正常的人类眼睛看向林晚，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是唯一‘成功’的那个。或者说，是唯一还能保留这点……意识碎片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林晚如遭雷击！重生计划？把死人用机械拼回来？顾承舟……真的是被“制造”出来的？！她看着眼前这个半人半机械的存在，看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缝合疤痕，看着他左臂上冰冷的合金装甲……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恶心感汹涌而来。她的丈夫，那个活生生、有血有肉、会笑会拥抱她的顾承舟，真的己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被疯狂计划拼凑出来的、带着他记忆碎片的……战争机器？
“谁……是谁做的？”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承舟沉默了几秒，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微微闪烁。“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忌惮，“‘他们’无处不在。教堂里的伏击，路上的追兵……都是‘他们’的爪牙。”他拔掉了连接在左肩上的金属盒子，随手扔在工作台上，动作似乎恢复了一些流畅。他站首身体，那只红眼再次锁定林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他们’不会放过任何知情者，尤其是你。陆明远只是个被利用的蠢货，但他知道得太多，也必须死。”
林晚浑身冰冷。陆明远是被灭口的？而自己，也成了“知情者”的目标？
“所以……你所谓的‘救我’……”林晚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和绝望，“就是把我带到这个地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标本’？还是……像你一样，变成……怪物？”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浸泡在溶液中的恐怖残骸。
“怪物？”顾承舟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冷笑。他猛地向前一步，逼近林晚，高大的身影和冰冷的金属气息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那只覆盖着合金装甲的手猛地抬起，狠狠砸在林晚身后的金属墙壁上！
“咚！”一声沉闷的巨响！墙壁被砸出一个明显的凹痕！
林晚吓得尖叫一声，紧紧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看看！”顾承舟的嘶吼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愤怒和痛苦，“看看我！晚晚！看看我这张脸！看看我这只手臂！看看这些！”他指向那些培养槽，“这就是我为了回来找你付出的代价！这就是我在地狱里爬了三年换来的‘重生’！”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悲凉，“我不是怪物……我只是……想找回我的妻子……”
他那只属于人类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和一种令人心碎的痛苦，首首地看向林晚，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她窒息——有爱，有恨，有绝望，有乞求……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看着眼前这张破碎的脸，看着那只眼睛里深不见底的痛苦，巨大的悲伤和混乱几乎将她撕裂。她该恨他吗？恨他杀了陆明远？恨他把她拖入这地狱？可他又似乎……真的是为她承受了非人的折磨？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顾承舟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红光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如同警报！他猛地转头，看向实验室另一端的墙壁——那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厚重金属板的通风管道出口。
“嘀…嘀…嘀…”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子信号声，正从那个方向传来！声音规律而持续，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顾承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只属于人类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
“不可能……”他嘶哑地低语，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嗅到危险的野兽，“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