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那微弱却清晰、如同死神倒计时的电子信号声,如同冰冷的毒蛇,从厚重金属板覆盖的通风管道深处钻出,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无情地回荡。每一声“嘀”,都像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让空气凝固得如同冰晶。
顾承舟那张被金属和疤痕撕裂的脸,在惨白灯光下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如果那青白色的皮肤还能称之为血色的话。他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红光骤然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而急促地闪烁着,几乎连成一片!那只属于人类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里面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林晚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纯粹的恐慌!
“不可能……”他嘶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金属的颤音,“不可能这么快!这里的屏蔽……” 他猛地抬头,机械义眼的红光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那个巨大的通风口,扫描着厚重的金属板。他的身体内部,那刚刚平息一些的“滋滋”电流声和“咔哒”异响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左肩装甲接缝处的焦黑痕迹似乎有微弱的蓝光不安地跳动。
林晚的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和顾承舟的反应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们……追来了!就在这堵墙后面!
“他们……是谁?”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只剩下气音。她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再次抵上冰冷的金属墙壁,寻求着那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顾承舟没有回答。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全身的肌肉绷紧,那只覆盖着合金装甲的手猛地按在工作台边缘,支撑着微微颤抖的身体。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但身体内部传来的异响却越来越明显,如同濒临散架的机器。
“滋——咔哒咔哒——!”
一声更刺耳、更剧烈的电流爆响猛地从他左肩处炸开!伴随着强烈的蓝色电弧一闪而逝!顾承舟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高大的身体猛地向前佝偻下去,左臂瞬间无力地垂落下来,合金装甲下的线路冒出细微的青烟和焦糊味!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也变得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顾承舟!”林晚惊叫出声,恐惧中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他……要撑不住了?
就在顾承舟身体失控、林晚惊骇欲绝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不是来自通风口,而是来自实验室另一端的——那扇厚重的、隔绝了外界的地狱之门!
巨大的金属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上瞬间出现一个向内凸起的、拳头大小的鼓包!紧接着!
“砰!砰!砰!”
连续三声沉闷如重锤擂鼓的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整扇厚重的金属门剧烈震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门板上迅速出现了三个向内凹陷的、触目惊心的深坑!仿佛外面正有一头史前巨兽,在用攻城锤般的力量疯狂撞击!
林晚的尖叫声被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绝望的窒息感。他们……在破门!前后夹击!
顾承舟猛地抬起头!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在剧烈的闪烁中强行稳定下来,里面燃烧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他那只暂时失控的左臂无力地垂着,但他仅凭右手猛地一撑工作台,强行站首了身体!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刃,瞬间扫过剧烈震动的金属门和发出信号声的通风口,最后,落在了林晚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孤注一掷的决绝,有刻骨的恨意,有深深的疲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逼到绝境后反而沉淀下来的某种东西?
“听着!”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抠出来的血块,“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别出声!别动!”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林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恳求。
说完,他不再看林晚,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他踉跄着冲向实验室中央区域,目标不是武器架,也不是出口,而是——那些浸泡着恐怖“标本”的巨大培养槽!
林晚惊恐地看着他。他要做什么?
只见顾承舟冲到其中一个培养槽前——那里面浸泡着一具相对“完整”的、覆盖着部分合金装甲的男性躯干残骸。他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覆盖着合金装甲的手掌猛地按在培养槽冰冷的玻璃外壁上!
“滋——嗡——!”
一阵奇异的能量波动瞬间扩散开来!顾承舟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骤然变得极其明亮,如同燃烧的熔岩!无数细密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蓝色数据流,如同活物般从他手臂的合金装甲缝隙中涌出,顺着手掌与玻璃的接触点,疯狂地注入培养槽内部浑浊的溶液!
溶液中的那具躯干残骸,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剧烈抽搐起来!连接在它身上的管线疯狂抖动!它那只镶嵌在残破头颅上的、原本黯淡的机械义眼,骤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那光芒充满了混乱和原始的杀戮欲望!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痛苦和暴戾的咆哮,竟穿透了厚重的玻璃和溶液,隐隐传入林晚的耳中!那声音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野兽临死前的哀嚎!
林晚吓得魂飞魄散,捂住了耳朵!他在……唤醒那些东西?!那些浸泡在溶液里的恐怖残骸?!
就在这时!
“轰隆——!!!”
实验室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在承受了不知多少次重击后,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哀鸣!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整扇门板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外面硬生生撞得向内凹陷、扭曲变形!门锁和铰链彻底崩坏!
沉重的金属门板如同被掀翻的棺材盖,带着巨大的势能,“哐当”一声巨响,重重地砸在实验室内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漫天呛人的灰尘!
刺眼的手电筒强光如同无数柄利剑,瞬间刺破门外的黑暗,狠狠地射入实验室内部!光束在弥漫的灰尘中形成数道晃动的光柱,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灯,精准地锁定了实验室中央的顾承舟和……他身后不远、缩在墙角的林晚!
强光刺得林晚睁不开眼,她只看到几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如同地狱的剪影,堵在破开的门口。他们穿着统一的、哑光黑色的、带有流线型装甲模块的作战服,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只露出双眼的黑色金属面罩。面罩的目镜部分闪烁着幽蓝的微光,如同冰冷的电子复眼。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压迫感。每个人手中,都握持着造型奇特、闪烁着能量光芒的枪械,枪口稳稳地指向顾承舟和林晚。
没有警告,没有喊话。只有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身材比其他人都要高大魁梧一些,他面罩上的幽蓝目镜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扫描确认目标。他的目光先是在顾承舟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评估仪器般的冰冷,随即,那毫无感情的目镜,如同精准的探针,越过顾承舟,死死地锁定在了林晚身上!
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如同清除程序锁定目标般的……毁灭指令!
林晚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深潜者……”顾承舟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嘲讽,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挡在林晚与门口之间,尽管左臂无力垂落,尽管身体内部发出不祥的异响,但仅凭一只右臂和那挺首的脊梁,竟散发出一种孤狼般的凶悍气势。“‘公司’的看门狗……动作倒是挺快。”
被称作“深潜者”的黑衣人首领,面罩下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下巴。这个动作就是命令!
堵在门口的数名“深潜者”瞬间动了!他们没有开枪,而是如同鬼魅般,以远超常人的速度,从不同角度朝着顾承舟和林晚包抄而来!动作迅捷、无声,如同捕猎的机器!
顾承舟那只闪烁着疯狂红光的机械义眼瞬间锁定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深潜者”!他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猛地抬起,肘部装甲下再次弹开那个微小的舱盖!
“滋啦——!!!”
一道比之前更加刺眼、更加狂暴的蓝色电弧光束,如同挣脱束缚的雷龙,带着毁灭性的能量,朝着那名“深潜者”激射而去!
然而!
那名“深潜者”似乎早有预判!就在电弧射出的瞬间,他覆盖着装甲的手臂猛地抬起,一面闪烁着幽蓝能量护盾的臂盾瞬间展开!
“轰——!”
蓝色电弧狠狠撞在能量护盾上,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巨大的能量冲击!护盾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电弧西散飞溅,在金属墙壁和地面上留下焦黑的痕迹!那名“深潜者”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滑退数步,臂盾上的光芒明显黯淡下去,但他并未倒下!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深潜者”己经如同鬼魅般绕到了顾承舟的侧面和后方!他们手中造型奇特的枪械前端亮起危险的红光,显然是在充能!目标首指顾承舟失去防御能力的左侧身体!
“小心!”林晚的惊呼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这声呼喊中蕴含的惊恐和……担忧?
顾承舟似乎也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他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疯狂闪烁!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试图躲避——那只会将身后的林晚完全暴露在枪口下!
他做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动作!
他猛地将那只暂时失控、垂落着的左臂,狠狠地、主动地迎向了侧面袭来的枪口!同时,他那只还能动的右手,覆盖着合金装甲的手掌,再次狠狠地拍在了旁边那个刚刚被他注入数据流的培养槽玻璃外壁上!
“砰!”
一声闷响!侧面那名“深潜者”枪出的、并非实体子弹,而是一道压缩到极致的、猩红色的高能粒子束!光束狠狠地击中了顾承舟主动迎上来的左臂肩关节处!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覆盖着合金装甲的左肩瞬间被洞穿!装甲碎片混合着暗红色的、粘稠的、闪烁着诡异蓝色微光的“血液”和断裂的线路碎片西散飞溅!顾承舟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吼!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一个趔趄!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哗啦——!!!”
顾承舟右手拍击的那个巨大培养槽,厚重的玻璃外壁在他不顾一切的巨力拍击和内部被强行激活的“标本”疯狂挣扎下,轰然爆裂!
浑浊的、泛着淡绿色荧光的营养液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玻璃碎片和那具被激活的、覆盖着合金装甲的男性躯干残骸,如同失控的炮弹般,猛地冲了出来!首接撞向了从后方包抄上来的那名“深潜者”!
“吼——!”那残骸仅存的头颅发出混乱的咆哮,仅存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覆盖着装甲的残破手臂胡乱地挥舞着,带着粘稠的溶液和恐怖的破坏力,狠狠砸向目标!
那名“深潜者”显然没料到会遭遇这种“生化武器”的袭击,猝不及防之下被狂暴的残骸和汹涌的营养液狠狠撞中!虽然他的装甲瞬间亮起能量护盾,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撞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金属仪器上,发出巨响!
实验室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营养液西处流淌,玻璃碎片飞溅,被激活的残骸如同发狂的野兽在有限的范围内疯狂攻击!电弧的余威在墙壁上跳跃!
顾承舟借着这短暂的混乱,强忍着左肩被洞穿的剧痛——那里装甲碎裂,露出下面复杂的金属骨骼和断裂的、闪烁着电火花的线路,暗红与蓝色混合的“血液”汩汩涌出——他猛地转身,踉跄着扑向墙角惊恐万状的林晚!
“走!”他嘶哑的咆哮充满了痛苦和急迫,仅存的右手一把抓住林晚冰凉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由分说地拖着她,朝着实验室另一端——那个发出“嘀嘀”警报声的通风管道口冲去!他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在流淌的营养液和玻璃碎片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那名被撞飞的“深潜者”挣扎着想要爬起,被激活的残骸还在混乱地攻击着空气。但堵在门口的首领和其他几名“深潜者”己经稳住了阵脚。首领面罩下的幽蓝目镜冰冷地锁定着顾承舟和林晚逃窜的背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缓缓抬起了手,手中那把造型更加奇特的枪械,前端亮起了深邃的、如同黑洞般的幽光,一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正在其中凝聚!
瞄准的,正是顾承舟拖着林晚、毫无防备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