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办法,求助那帮同学,又怕被抓到把柄,随时被出卖,更何况还有袁基,稍有不慎被他发现后果难以预料。
浑浑噩噩的度过好几天,甚至还被孔融罚了抄书......
这天下学,周瑜在长久的“忧伤的”对我行注目礼后终于更进一步在下学路上拦住了我。
?上次说我像他母亲,这次不知道又要干什么,结果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是她母亲给我的希望我尽快答复就走了。
“宫廷玉液酒”。
那五个字,如同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印在信纸上,也狠狠烙进了我沉寂如死水的心湖。
穿越者!除了我,还有别人!难道是其他玩家?!
“小优,出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或许不是期待合作,而是期待一种“吾道不孤”的共鸣,哪怕对方是敌非友。
“来咯~ 玩家有何吩咐?小优竭诚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系统的声音立刻切换成欢快模式。
“查周瑜的母亲白氏,是不是其他玩家?!”
短暂的静默后,系统的回答斩钉截铁:“系统检索完毕,小优很确定,目前这片世界只有您一位玩家哦!这是游戏的特色设定,旨在为玩家提供更纯粹、更真实的乱世沉浸式体验呢!”
不是玩家?
不是玩家,那她是单纯的穿越者?还是……其他未知系统下的玩家?她主动暴露身份,是想说什么?是寻求帮助?是警告?还是……她找到了脱离这个世界的方法?!
这个念头让我心跳如鼓。脱离!回归我原本的世界!就是不知道我作为杨烬雪己经死了,这会儿估计都成骨灰了……就算有方法,回去的又是什么?一个无处安放的灵魂?还是……彻底湮灭?
哪怕回去可能只是一片虚无,也好过在这泥沼中挣扎!或许……她就是我苦苦寻觅的“第三条路”?!
疑虑重重。但最终,对“同类”那点渺茫的期待,以及对“出路”近乎本能的渴求,压倒了一切。我提笔,在纸上郑重写下:“一百八一杯。”
信由周瑜带回。翌日,他带来消息:家母前些时日便己抵达洛阳,希望能登门拜访。
信己回,暗号己对。见面,无可避免。
三日后,休沐。府邸难得有了些准备待客的忙碌。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带着初春的暖意,却驱不散我心底的凝重。
周瑜依旧是一身清雅的月白深衣,少年英姿,眉宇间带着对母亲小心翼翼的呵护。而当他母亲白氏的身影出现在厅堂门口时,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素色襦裙,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透着病态的蜡黄。眼窝深陷,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沉淀下来的、近乎透明的平静。她由周瑜虚扶着,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仿佛随时会耗尽力气的烛火。
“郡主。”她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久病的沙哑,却温和有礼。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打量,如同在看一件失落的珍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悲悯?
“夫人请坐。”我压下心头的复杂,示意侍女奉茶。
周瑜安置好母亲,又对我行了一礼,温声道:“家母体弱,需静养,烦请郡主……”他话未说完,白氏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母亲没事。你去外面园子里看看书吧,我想和郡主……单独说说话。”
周瑜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顺从地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厅内只剩下我和白氏两人。
沉默在弥漫。只有她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咳嗽声偶尔打破寂静。
“夫人……”我刚想开口再次确认。
她却微微抬手,止住了我的话。那双清亮的眼睛首视着我,嘴角弯起一个极浅、极疲惫的弧度,声音虽弱,却清晰无比: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
白氏笑了。那笑容在她憔悴的脸上绽开,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和……同病相怜的苦涩。她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好了……现在,可以叫我小白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卸下伪装的港湾。“我……是很多年前穿过来的了。那时候,还在上大学,化学系,刚大三……”
她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车水马龙、充满烧杯试管的年代。眼神里充满了怀念,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覆盖。
“我的剧本……呵,是‘小白花攻略腹黑王爷’。”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甜蜜,只有无尽的苍凉,“任务其实不算难。那个王爷……其实也挺有意思。我按部就班地演着柔弱、善良、痴情……最后,他爱上了我。任务……完成了。”
她顿了顿,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她枯瘦的手背上。她毫不在意,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眼神空洞。
“系统问我,留下,还是回去?”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追悔莫及的痛楚,“我爱上了他?或者……是被那所谓的‘圆满结局’迷惑了?我选择了留下。”
她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我下意识想上前,她却用力摆摆手,好容易平复下来,脸色更加灰败,额角渗出虚汗。
“留下来……才是我噩梦的开始。”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充满了血淋淋的伤痕。
“一夜之间,天塌了。什么王妃,什么荣华富贵……都成了催命符!我和瑜儿……成了丧家之犬,成了政敌眼中必须清除的余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死野兽般的绝望,“东躲西藏……隐姓埋名……像阴沟里的老鼠!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你知道那种日子吗?提心吊胆,朝不保夕!一个现代人……一个学化学的大学生……为了活下去,要去给人浆洗缝补!要去挖野菜!要去求那些……那些以前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人施舍一口吃的!”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混着额角的冷汗,滴在素色的衣襟上,洇开深色的水渍。那不是软弱,而是被命运彻底碾碎后的麻木。
她抬起泪眼,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自嘲和控诉,“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手术室!接生婆的手脏得……像从泥里捞出来的!我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我在产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放弃了回家的机会……就是为了来这里……像个牲口一样……为了给一个男人生孩子……然后可能死掉?!”
她的质问,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可我的孩子!”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痛苦,“他是我的儿子……我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可是……当我终于知道‘周瑜’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当我意识到我怀胎十月、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他未来……他未来会……”她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只是用力攥紧了胸口的衣襟,仿佛那里有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血洞。
她终于哭喊出声,声音破碎不堪,“乱世!人命如草芥!昨日还在一起谈笑互助的邻居今日就可能提着对方的人头去领赏!连我的孩子都觉得这很正常!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告诉他真相都做不到!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这吃人的时代!”
她的情绪波动极大!
我坐在那里,浑身冰冷,如同坠入万丈冰窟。看着她瘦削颤抖的背影,听着她血泪交织的控诉,之前所有关于“穿越任务”的抽象认知,此刻都化作了最具体、最残酷的画面,狠狠砸在我的眼前!
穿越到古代拯救一个男人?!
这根本就是美化人口贩卖!
把女性从熟悉安全、拥有独立人格和权利的现代社会,诱骗(或强迫)到一个生产力低下、医疗匮乏、女性毫无地位可言的陌生地方!美其名曰“攻略”、“拯救”、“圆满爱情”!受益者是谁?永远是那个被“拯救”的男人!他得到了一个年轻貌美、思想“独特”、还自带现代知识的伴侣!他得到了“圆满”的爱情,甚至由此走上人生巅峰!
而这个女人呢?她得到了什么?!
半生颠簸!东躲西藏,尊严扫地,从象牙塔的天之骄子变成阴沟里求生的老鼠!
一身伤病!落后的医疗条件,可怕的生育风险,给她留下了伴随终身的痛苦和虚弱!
精神的酷刑!眼睁睁看着爱人惨死,背负血海深仇,隐姓埋名,只能在这吃人的乱世中,像风中残烛,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生下来、寒窗苦读十几年……难道就是为了嫁给一个原本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的男人,给他生孩子?!
愤怒的火焰在我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我的喉咙!她是个人!不是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一个祭品!
不知过了多久,小白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她艰难地抬起头,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疲惫到极点的笑容。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眼神却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那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死寂平静。“我……只是太久……太久没有能说这些话的人了。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我自己。那么年轻……那么……”她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不。你和我……不一样。”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羡慕,没有嫉妒,只有一种纯粹的、过来人的清醒和……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期许。
“我这次来……不是想让你帮我做什么。”她的话语清晰而坦诚,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我早就认命了。这身子……也就这样了。瑜儿……我也管不了了,只能盼着他……能多过几年安生日子。”提到周瑜,她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无法抑制的痛楚。
“我来……只是想看看你。看看这个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异常锐利,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也想告诉你……这条路……不好走。”“爱情……在这里,是最不值钱也最危险的东西!它能让你变成瞎子!聋子!傻子!心甘情愿地跳进火坑!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保护好自己。”她最后睁开眼,目光充满了疲惫却真诚的关切,“别像我一样……糊里糊涂地……把命都搭进去。这地方……不值得。”
她说完这些,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息着。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勾勒出一种行将就木的枯槁。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时代和命运彻底摧毁的女人,看着她眼中那点纯粹的、来自“娘家人”的、不掺杂任何目的的善意警示。愤怒、悲哀、恐惧、对这世道的憎恶……种种情绪如同惊涛骇浪,在我心中翻涌激荡。
她不是来求救的。她只是……在生命即将燃尽的最后时刻,挣扎着,为另一个可能重蹈覆辙的“同类”,点亮了一盏微弱的、血色的警示灯。
而我,杨烬雪,一个早己死过的灵魂,此刻却被这盏灯照得刺痛,被这面鲜血淋漓的“镜子”,照出了前路无尽的黑暗与荆棘。
小白的今天,会不会……就是我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