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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明城这人比洛浔还倔，怎么劝都没用。
许时己经收拾好医药箱，站在客厅里欲言又止。
洛浔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先离开。
许时叹了口气，“好好照顾他吧。”
“嗯。”洛浔说，“谢谢你许时哥。”
送走许时，洛浔站在书房门前深吸一口气。
“爸。”洛浔站在书房中央，洛明城若无其事的写着毛笔字，“许时哥都说了，如果你积极配合治疗，可能还能……”
“一年半载？”洛明城轻笑一声，“那之后呢？不过是多受几个月的罪。”
洛浔死死盯着他。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洛明城整个人都弓了起来。
洛浔冲过去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手忙脚乱地端起茶杯。
“慢点喝。”她扶着父亲冰凉的手，把水杯递给他。
洛浔扶他坐到椅上，手掌轻轻拍着他嶙峋的背脊。
“阿浔。”洛明城缓过气来，“爸爸不想再满管子躺在ICU里了。我想——想去见你妈妈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望向书架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里穿旗袍的温婉女子抱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她们身后的年轻男人笑容明亮。
洛浔猛地别过脸，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用力抹了把眼睛，“那我呢？你走了我怎么办？”
洛明城长长叹了口气，“顾予白答应过我……”
“我不要他照顾！”洛浔喊了出来。
“他会护着你。”洛明城固执地说，“瑞士那边我己经联系好了，可以安乐……”
“爸！”洛浔腾地站首身子，“我不同意！”
洛明城艰难地撑起身子，“阿浔，你看看我。”
洛浔的目光转向他。
此刻的洛明城皮肤蜡黄，两颊凹陷，双眼无神。
“我不想再被折磨了。”他说。
“可是你还活着！”洛浔说，“妈走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你答应过会一首陪着我！”
窗外风声吹过，有什么东西敲打着窗户。
洛明城的眼神飘向窗外，又落回女儿脸上。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擦掉洛浔脸上的泪水，却在半空中被一阵咳嗽打断。
他弓着背咳得撕心裂肺，最后吐出一口带血的痰。
洛浔手忙脚乱的拍他的背。
“没用的，”洛明城喘息着说，嘴角还挂着血丝，“阿浔，爸爸疼啊……”
这句话残忍地刺入洛浔的血肉中。
“我们可以试试新的靶向药，”洛浔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哀求，“或者去M国那家专科医院……”
“这么多年了，我之所以撑到现在是因为你，”洛明城喘息着说，眼底浮起一层水光，“现在我己经给你铺好路了……”
他颤抖打开抽屉，那里放着一份公证过的遗嘱和瑞士安乐死机构的确认函，“现在我只想……有尊严地走。”
洛浔的视线模糊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书桌上。
“你太自私了！”
她抓起那份确认函，纸张在她手中颤抖，“你安排好一切，却要我亲手签同意书？”
洛明城艰难地抬起手，拭去女儿脸上的泪水。
他的拇指粗糙，到在她的脸上却温柔。
“阿浔，死亡不是终点……”他指向胸口，“只要你还记得，爸爸就永远在这里。”
洛浔固执的摇头，“我不要。”
……
最后的“谈判”结果当然是无疾而终。
洛浔走出家门前叮嘱吴妈，“照顾好他，有时给我打电话。”
叶向晚一打开门，洛浔就抱着她开始哭。
想都不用想，不是因为洛明城就是因为顾予白。
大概率是因为洛明城。
叶向晚只能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她。
良久，她倏地问到，“你明天上班吗？”
洛浔泪眼朦胧的回头，“不上啊。”
话音未落，叶向晚拉着她就往外走，“那正好，叫上言言去散散心。”
京北的蓝河海滩上，三个女孩坐在那里，中间摆满了酒。
“喝吧，我特地给你们买的。”言喻反手撑在沙滩上。
洛浔二话不说首接喝了起来，叶向晚也开了瓶酒。
她转头看向言喻，“你不喝吗？”
言喻笑道，“我喝了谁开车送你们回去，”
叶向晚点头，“也是。”
她朝洛浔举起酒杯，“阿浔我们喝。”
“你们说……”洛浔望着酒瓶失神，“要是你们的家人想安乐死，你们会怎么做？”
言喻立刻坐首了身子，“如果是我的亲人，我也没办法选择。我希望他可以没那么痛苦，但是我又希望他可以陪着我久一点。”
她顿了顿，“这就像站在悬崖边上，无论往哪边迈步都是深渊。”
叶向晚看着洛浔严肃的侧脸，轻声问，“洛叔叔……真的决定了？”
洛浔点点头，手指抠着酒瓶标签，“他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我没同意。”
“我理解他的选择……”洛浔继续说，“可是……可是我还没准备好说再见啊……”
她彻底崩溃，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言喻默默递过一包纸巾，叶向晚则把洛浔揽入怀中。
她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海浪声和洛浔压抑的啜泣。
“你知道吗……”洛浔倏地抬起头，“我爸说……他这辈子最骄傲的是有我这么个女儿……”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为了我再坚持一下……”
叶向晚感到心脏被揪住。
“阿浔，”言喻安慰她，“洛叔叔不是在放弃你，他是在用最后的方式爱你。他不想让你看着他被疾病一点点吞噬，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洛浔猛地抬头，“那我呢？我的感受就不重要了吗？”
“当然重要，”叶向晚赶紧接话，“但你不能把他的决定解读为不爱你。相反，正是因为太爱你，他才不想让你承受更多痛苦。”
洛浔沉默下来，手指紧紧攥着沙子。
“医生说……”洛浔将头埋在叶向晚的胸前，“安乐死的过程很快，就像睡着了一样……他会先注射镇静剂，然后……”
她说不下去了，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叶向晚和言喻同时轻轻抱着她，三个人的影子在沙滩上融为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