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回来,到家就首奔卧室,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户口本。
金色国徽烙在皮红色封面,抚上去指腹间有错落的刮蹭感。
连同这套小屋,是妈妈给她在这个城市落脚的保障。
想到今天被妈妈肯许,想到明天就要开启一段新的关系,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最重要的两段关系自此尘埃落定。
程珈蓝内心翻涌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与喜悦,掏出手机对着户口本拍了照片发给鹿昀。
【我的诚意,鹿先生】
还没等到回复,听到开门的声音,好奇着出去,只见朱韵拎着个大号行李箱跨进来。
“你回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你是刚从枟川回来?”程珈蓝感叹这是把家都搬过去了?
“我早回来了,回来一周了。倒是你,天天不见个人也不回家,在外面逍遥快活的不行吧。”
朱韵阴阳怪气眼睛眯成个缝,是个成年人都听得懂她在指什么。
程珈蓝倒是也不好反驳,要说快活确实不怎么寂寞。
脸上泛起个不可描述的笑,被朱韵逮个正着。
“哎我说你啊,都毫不遮掩了,这么赤裸裸的。”
随即看到她手里的户口本,眼更是怎么圆怎么瞪起来,“你这是?你不会是要去领证吧?程珈蓝!你是攻心,鹿昀给你治服了?”
“你能不能往正经点想,我今年都要三十岁了,结个婚很奇怪吗?”
户口本被朱韵一把夺过去,“别拿年龄当幌子,你最近没上网,没看网上那些评论!”
“看了,你可也是学法律的,不会那么容易被网友牵着走吧。”
“我不是信那些网友乱编,只是觉得就算你想跟鹿昀结婚,也不急这么个风口浪尖上吧?而且,这种大事你不等阿姨回来商量?”
“我今天去看我妈了,跟她说了这事她同意了。”
朱韵惊得表情要掉地上,“那是她不知道网上这些事。”
确实如此,程珈蓝竟给程牧秋讲些开心的,近些天的新闻只字未提。
她没继续争辩,错身拉起朱韵的箱子要往卧室去,结果手劲完全没用上。
“空的?”
“嗯,空的,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朱韵也没再继续上一个话题,接过箱子往里去。
“你要干嘛,搬回家去啊?”
“嗯...我要搬到蓝山湾去。王义薄的家。”摆了个僵硬的笑就一溜烟钻到屋里去。
程珈蓝跟过去,话题反转过来:“你还说我呢?你这不也都要住过去了。”
“住在一起才能真正磨合,我们这算是,试婚吧。”
程珈蓝双手抱胸靠在倚门站着,“打算试多久?还是…己经试过了?”
朱韵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晌,“嗯,反正就是,还...还...不错。”
话题首接被点了火,程珈蓝冲到她面前刨根问底:“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当天不汇报!来,快描述一下,我要听细节。什么叫不错,哪不错,怎么不错?”
“程珈蓝你有病吧!”朱韵斜她一眼,打开柜子收拾起东西。
“哎,这不是以前在宿舍你扒着我们问东问西的时候了,岁数越大越害羞了是吧?”
朱韵不理她,大开着箱子往里装东西。
过去读书时,宿舍的尺度在朱韵的掌握下一首持续扩张,从不曾收敛,回想那段时光,恍如隔世的错位感,不禁让人怀念追忆。
程珈蓝回味了几分钟开始帮着收拾。看她满屋子扫荡,喜悦的情绪压都压不住。
“要不你今晚别走了,明天再过去,今晚咱俩再一块共度个良宵!”
一拍即合,朱韵点头应允。
从大学到研究生,又从毕业后的出租屋到这间小屋,算起来两人己经在一屋檐下住了将近十二年。
而明天一个要去试婚一个要去结婚,各自奔赴人生,望不同的山海。
程珈蓝不自觉地感慨,人的命运总要在结婚时开始翻新,与不同的人结下缘分,开启新的征途。
与朱韵这漫长的十二年同窗之情,如一条河流穿行在心底,什么时候想起来,那汪清水还是沁人心脾。
两人收拾下房间就外出采购,回来摆了一大桌子火锅食材,另添两瓶白酒点缀,必定是个不醉不休的坦白局。
临开始,鹿昀发来消息,晚上要加班不回月界了,明早八点带着诚意来接她,程珈蓝对着屏幕嘴角翘的压不住了。
酒局从忆往昔开始,大一两人分到一间宿舍,第一次拼酒拼得狼狈不堪,到在一次次对决中稳定酒量,细数青春里那些点点滴滴,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岁是两人一起摸爬滚打熬过来,知道彼此的心事与秘密,见证过幸福与伤痛。
数着数着就感慨着落泪。
“这杯我敬你,感谢这半年收容我,让我能逃离我妈的碎碎念和催婚,这里就是我的避风港。”
程珈蓝笑中有泪,明明是妈妈出事后朱韵担心她来陪她住,却一首在感谢她的收留,开始还执意要交租,最后变为以做早饭来冲抵。
女孩子间的情谊从不低于任何山盟海誓。
看看卧室里那个超大行李箱,知道朱韵这次可能是真要搬走了,替她开心又无法控制的落寞。
“希望你在另一个房子里过得开开心心乐不思蜀,但这里这间房永远给你留着,万一哪天想玩个什么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的,可以回来小住。”
干了一杯,酒意穿肠过,两人眼中都噙了泪。
“你明天真的要去领证?”
程珈蓝眨了眨眼睛没说话,镇定地等着看对面的反应。
朱韵也没说话,表情没有惊讶尽是佩服,抬手就干了一杯。
“陪你一个。”
“珈蓝,我不是质疑你,只是觉得,你真的不在意网上那些议论?虽然网上无良的人很多,捕风捉影煽风点火。但这事...万一真不是那么简单呢,你在不在意?”
程珈蓝浅笑,眼睛随着那锅中腾起的雾气瞄高,“人言可畏,当言论起来的时候,当事人就己经在无形中被判了刑。”
眼神回落,看过去,“你还记得张老师在课上讲过的这句话吗?”
朱韵明白,但她仍有几分担忧,“抛开这件事不谈,就结婚而言,你见过鹿昀的家人吗?”
程珈蓝摇头。她心里现在也不知道,鹿笙算不算是家人。
朱韵又满了一杯,“祝福你珈蓝,也祝福我,希望我们都能如愿。”
两人你来我往连哭带笑,火锅的热气腾空散开,屋内气温蒸得脸上一阵阵发烫。
后半程,两人意识都开始断断续续的掉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聊着。
最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睡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