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苏盼喜和奶奶在大炕上睡下了。街上还有人们的脚步声,但她们这黑暗的屋子,仿佛与外界隔世了。
黑暗中,奶奶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担忧:“喜子啊,你听奶奶一句话。要是媒人来回话,说人家相中你了,你就别嫌弃人家,应下这门亲事吧。那孩子条件是差了些,可好歹能给你一个家。奶奶老了,守不了你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闭眼走了,到时候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个家里,可怎么过啊?”
“这个家,摆明了是容不下你的。听奶奶的话,赶紧找个人家嫁了,就算是闭着眼随便选一个人家,也比待在这儿强啊。”
苏盼喜用被子蒙住脸,压抑着哭声,抽抽噎噎地说:“奶奶,我听您的,都听您的。”
奶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还有啊,以后千万不要再去招惹她。她那个人,就是个泼皮无赖,只要不要脸,你跟她斗,是占不了半点便宜的。记住奶奶的话,凡事都要忍耐,忍到出嫁那天,这个家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苏盼喜咬着嘴唇说:“奶奶,我知道了。”
奶奶顿了顿,又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恨她,恨她害死了你妈。可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凭没据的,就靠你一张嘴,谁会相信呢?听奶奶的话,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吧。”
苏盼喜的心里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又痛又纠结,忍不住咬牙问道:“那我妈的仇,就不报了吗?”
奶奶沉默了片刻,声音里透着一丝沧桑与无奈:“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她这种一辈子坏事做尽的人,老天爷不会放过她的,迟早会遭报应,就让老天爷去惩罚她吧。”
苏盼喜听了奶奶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奶奶其实也恨孙凤霞,也想为自己妈妈报仇,但奶奶老了,没有这个能力了。奶奶一再叮嘱她不要去找孙凤霞报仇,是知道她还小,不是孙凤霞的对手,所以阻拦也是一种对她的保护。
苏盼喜发誓一定要为妈妈报仇。妈妈的死带走了她全部快乐,也首接毁掉了她的一生,这一切必须要让孙凤霞付出代价!
苏盼喜用被子蒙着头哭泣,尽管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可从破碎窗口吹入的夜风还带着乍暖还寒的凉意,丝丝凉意还是钻进了被窝。旁边的奶奶悄无声息地平静着,让苏盼喜突然有了不好的想法,她紧张地探起身喊了声:“奶奶。”
奶奶在黑暗中回了声:“喜子,有事哟?”
苏盼喜听到了奶奶的声音,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里,说:“没事。”
奶奶突然动了一下,然后摸索着爬了起来。苏盼喜有些疑惑,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奶奶走到那个老旧的箱子前,费力地打开了它。借着窗口微弱的月光,苏盼喜看到奶奶从箱子深处翻出一个红布包,双手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块玉佩。玉佩在黯淡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隐隐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奶奶缓缓来到苏盼喜身边,把玉佩轻轻放在苏盼喜手里,然后让她紧紧握住,郑重地说:“喜子,你记住了,这块玉佩你一定要保管好,它对你很重要。”
苏盼喜紧紧攥着玉佩,那温润的触感似一道电流,刹那间击穿了她的思绪,前世与今生的记忆如汹涌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曾经,她对母亲的态度是那样恶劣,那些尖锐的话语、不耐烦的神情,此刻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难道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人原来是这样的贱啊,拥有时不知珍贵,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
而如今,今世的孙凤霞对待自己,不正和曾经的自己对待母亲如出一辙吗?命运的反转,这惊人的相似,像一把锐利的匕首首首刺进她的心窝。苏盼喜的眼眶瞬间红了,一阵强烈的悲伤如排山倒海般将她淹没。早知今日会对曾经的行为如此懊悔,前世她一定不会再对妈妈那般任性、肆意伤害。苏盼喜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握紧了玉佩,心里想如果还有机会,她一定求妈妈,再好好爱自己一次!
苏盼喜把玉佩戴在了脖子上,让自己温暖的胸脯慢慢驱散它的凉意。在驱散凉意的时候,她也感觉玉佩的凉意一丝丝钻入了她的体内,让她周身突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夜里,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她和奶奶去走亲戚,亲戚家住的是三层楼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很是气派。苏盼喜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样有钱的亲戚,正纳闷时,妈妈就笑着从里面迎了出来,搀住了奶奶,又招呼苏盼喜:“到家咧,到家咧。”
他们进了豪华的楼房,妈妈就端出了许多好吃的东西给她和奶奶吃,全是苏盼喜叫不上名字、没有吃过的美味。
奶奶缺牙的嘴里费劲地咀嚼着,开心地笑着对苏盼喜说:“喜子,你妈这里可比咱们那里好多了,奶奶不回去咧,不回去咧,一会你自己回去吧。”
“奶奶,妈妈这里好,我也不回去了,咱俩以后就都跟妈妈一起住。”苏盼喜也说。
奶奶的脸色就变了,冷着脸对她说:“傻孩子,你怎么能留在这里呢?你还得回去嫁人呢,你不回去就把人家坑了。”
苏盼喜皱眉,心里想只是相了个亲,奶奶为什么就逼着她要嫁给那个瘸子呢?莫不是奶奶老糊涂了?她刚要与妈妈讨论,胸前的玉佩忽然发出了一道耀眼的蓝光,奶奶和妈妈就突然不见了。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温柔地抚摸着苏盼喜的脸,她突然睁开眼睛,才意识到起晚了。心里想着去挣那半个工分,起身时急了些,头就有些发晕,双手按住额头歇了会儿,才慢慢地穿起了衣服。
苏盼喜刚伸了只袖子,转头看到奶奶也还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就喊了声:“奶奶。”
奶奶没有动静。
苏盼喜又喊了声:“奶奶。”
奶奶还是没有动静。
她用手去推奶奶,奶奶的头晃了,但还是像枯木般没有生息。她怔住了,手颤抖着去摸奶奶的脸,奶奶的脸冰凉坚硬像块石头,她惊愕地缩回了手,瞪大了眼睛。须臾,就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