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经过一夜的奔波,黎明时分终于进了大山。
苏盼喜看着周围的景色简首傻了眼,这哪里是孙凤霞嘴里说的什么山清水秀?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怪石嶙峋,毫无生机,呼啸的山风仿佛鬼哭狼嚎一般,吹得人心头发怵,简首就是穷山恶水。
又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走了好一阵子,他们终于来到孙凤霞所谓的亲戚家,不过是山坡上两间石头屋子,墙壁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门口站着一对比风化的石头还要苍老的老夫妇,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浑浊的眼睛里透着麻木。
“二姨,二姨父。”
“吆,这不是凤霞吗?你怎么晌不晌,野不野的来了?”
“哎呀,看你们说的,这不过年过节的,我就不会来看看你们了?”
“走吧,屋里坐吧。”
一行人跟着二老进了屋。
屁股刚挨在炕沿上,孙凤霞就对苏盼喜说:“盼喜,快叫姨姥!”
“姨姥。”苏盼喜怯怯地喊了一声。
“哎,这大姑娘真是俊了。”姨姥的笑很是虚伪,和孙凤霞脸上的笑如出一辙,要不人家怎么是亲戚呢!
“二姨,我家盼喜要在你这里住些日子了,麻烦你还要费心给照顾着。”
“好说好说!”姨姥没牙的嘴里喷着气说,“放心吧,我们身边也没个孩子,正好给我们做个伴。”
“你们先待会。我去做个饭。”
“二姨,我来帮你,也不是外人,有什么吃点什么就是了。”孙凤霞跟着姨姥去了外屋的灶上。
“凤霞,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闺女给我送来了?”二姨低声问。
孙凤霞说:“二姨啊,这个丢人现眼的闺女和人偷人养汉怀了孩子,肚子很快就会大起来,我不能让她留在村里丢人啊。所以想来想去,就觉得把她先送到你这里躲着,日后再想办法。”
“二姨,我可跟您说,一定不能让苏盼喜跑回去,她要是想溜,您就算拼了命也得拦住她。”
“放心吧,我和二姨夫还不算太老,这点事儿还是能办妥的。她跑不了。”
孙凤霞从兜里掏出几块钱,塞到二姨手里,“这钱您拿着,就当是照顾她的辛苦费,过些日子我再让人捎钱过来,放心,我把她放在你这里,不会让你们吃亏。”
“要是她听话,您就给她口热乎饭吃,要是不听话,该教训就教训。”
老女人忙不迭地把钱揣进怀里,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放心,我们肯定把她管得服服帖帖的。”
“万一实在拦不住怎么办?”
孙凤霞想了想说:“那就把她推到山下摔死,一劳永逸。”
二姨听了,点头说:“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中午饭熬的大白菜,蒸的小米饭里面放了红豆。苏盼喜感觉这己经是他们拿出来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吃过饭,苏立德和孙凤霞就闹着离开,毕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算这个时候往回赶,也得后半夜了。
苏盼喜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渐渐远去,心里莫名有了一份失落,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苏立德和孙凤霞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蜿蜒山路的尽头,苏盼喜望着那空荡荡的远方,心中被不安和迷茫填满。她转身,脚步沉重地踏入那昏暗又破旧的石头屋。苏盼喜知道新的生活开始了。
姨姥和姨姥爷这对夫妻,也是绝配,哪来的感情?无非就是搭伙过日子,在这大山里生活。
年轻时,姨姥爷原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不愿踏实劳作,总想着走歪门邪道赚快钱,敲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事都干过,但最终一事无成,老了也混得一无所有。姨姥呢,原本在配种站当女技师,可能整天摆弄驴啊马的生殖器,满身热血荷尔蒙,还在做闺女时就和站里所有人睡觉,也不知道节制,人流了几个,生育功能就坏了,后来人老珠黄没人理会了,也就无可奈何地嫁给姨姥爷,所以谈不上感情,就是搭伙一起过日子罢了。
姨姥为人尖酸刻薄,自私自利,平日里没少和邻里起争执,名声极差。这么两个坏事做尽,一生没有个一儿半女,估计也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报应吧,只能在这破落的石屋里相互依靠,度过这冷清又无趣的余下日子。
夕阳西下,高耸入云的大山下午就遮住了日头,山区的傍晚似乎比平原来得更早一点。
孙凤霞他们前脚刚走,姨姥就收起了脸上堆积的笑容,干干净净的,连深深的褶皱里都没留一点,这脸变得简首比六月天还快。
“吃饭了。”姨姥端着一个缺了口、满是污垢的大碗,“哐当”一声重重地放在桌上,碗里是一团黑绿、散发着酸臭味的东西。
苏盼喜小心翼翼地凑近一瞧,原来是放了好几天的剩菜,软烂泛黄的菜叶里还夹杂着几块己经辨不出原样、黑乎乎的东西。
“这个能吃?”苏盼喜看着姨姥求证。
“怎么不能吃?”姨姥很确定,但她似乎自己也不想吃。
苏盼喜自然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姨姥,中午不是有剩的吗,我吃那个就行。”
“嘿,你还想得周到。”姨姥一脸鄙夷,“那是黄金小米饭,最是养胃,你姨姥爷胃口不好,留给他吃了。”
苏盼喜听明白了,也就是明摆着说不给她吃呗,留着你们老俩趁苏盼喜不在的时候偷着吃呗。姨姥爷胃口不好,姨姥心不好,都需要补补啊!
“吃吧,别挑三拣西的,谁家过得不是苦日子,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姨姥板着脸,声音又冷又硬,仿佛在对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话。真对不起苏盼喜那句姨姥。
苏盼喜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姨姥,这菜好像坏了……”
“坏了?哪里坏了?”姨姥听了,瞬间暴跳如雷,小脚也跟着颠了起来,原本就刻薄的脸因为愤怒变得更加扭曲。她双手叉腰,扯着嗓子骂道:“有得吃就不错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被家里扔出来的丫头,还敢嫌弃?当这是你家,能当大小姐享福呢?”
苏盼喜委屈地低下头,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可她不敢再吭声,因为她怕姨姥骂她!她只能拿起筷子,强忍着恶心,勉强扒拉几口。那酸涩腐臭的味道一入口,就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干呕了几下,又硬生生地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