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绘光大典的吉时正催开鎏金兽首衔环的南天门。赤霞如练横铺穹顶,三十六盏蟠螭灯依次亮起,光影掠过凌霄宝殿璇玑台上悬垂的万匹云锦,将众仙家广袖上的暗纹映得浮动如流霞。白玉阶前的鲛人烛正吐着珍珠般的光晕,殿角青铜鹤嘴里逸出的沉水香,无不彰显着此次大典的奢靡。
快到南天门了,白羽玄松开莫离手腕,莫离这才注意到,原来一路上自己一首任由他拉着。白羽玄冷声提醒:“这次大典各方神仙皆会到此,重要非凡,注重礼节。”
“哦。”莫离敷衍回应,但还是将月白襦裙上的褶皱理得平平整整,随白羽玄走进去了,两人踏入殿内时,编钟正撞出第三声清越的长音,惊得白玉檐下金铃一阵轻响。
见她们进来,便有迫不及待的开始告状了:“启禀天君,英世大将军携属下姗姗来迟,视大典如儿戏!” 金掌事的弹劾声如淬了冰的银针,刺破殿内的祥和,她官服上的云纹绣得板正,此刻却因用力告状而微微发颤,“按天规,当罚!”
莫离的指尖骤然攥紧裙角,悄悄抬眼望去,只见天君端坐在九龙沉香榻上,白色帷帐垂落如流瀑,旁边,是那个天后,这便是白羽玄的仇人?这是莫离来天界后第一次面见他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忽然想起自己是正在被弹劾,连忙垂下眸子,扯了扯白羽玄的袖子,求助!求助!白羽玄正欲站出解释,忽然听到:
“且慢。” 天后的声音如春水漫过青石,她腕间白玉手链轻晃,“莫离姑娘刚除妖归来,定是身心俱疲,多休息了会,忘记时间罢了。”
“天后,他们……”金掌事还欲劝说。
“金掌事,我知你素来秉公办事,但今日绘光大典如此喜庆祥和的日子,何必闹得不愉快呢。”
听天后此言,金掌事只得作罢。
看到白羽玄使了个眼色,莫离急忙出列,行礼,“谢过天后娘娘。”
“不必多礼,你这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与修为,能将那妖王斩杀,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乃我们女子榜样。”
莫离受宠若惊,,刚想谦虚,忽然听见天君握着玉盏的手指发出轻响。抬眸时,正撞见那双瞳仁里翻涌的惊涛 —— 琥珀酒正沿着盏沿滴落,在明黄缎面上洇开一片暗影,恍若他此刻骤暗的神色。
“你……” 天君的声音像是被岁月磨过的玉笛,清冽中带着一丝沙哑,“姓洛?”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檐角金铃的余震。莫离怔住,“洛?臣……臣姓莫。”
说罢,她感觉整个大殿的氛围和刚才不一样了,说不出怎么不一样,怪怪的,就在天君说出那个姓氏之后悄然变的。尤其天君身后高处那蓝色座椅位置、蓝色衣袍、蓝色头发,什么都是蓝蓝蓝的神仙,更是往前伸了伸脖子,仿佛要将莫离的脸看得更清楚些。可是天后,自己刚要感谢夸奖的人,反而收敛笑容,脸色一沉。
天君继续问道:“冥界那个‘墨’?”
莫离语塞,冥界……是哪个墨呀?“天君,臣的莫是莫非的莫……”
白羽玄上前解释道:“启禀天君,莫离乃是婴怨山下一处道观的修行弟子,那次围剿臣看她颇具修炼慧根,便带回九重天为天界添才,她自小为父母所弃,无名无姓,此姓名为臣所赐,与冥界无关。”白羽玄心中也是疑惑,自己己将莫离容貌变化、气息隐藏,他竟还能起疑心,还有那个洛渺渺,到底是谁?
天君起身,盯着莫离,缓缓走近,可自己印象中那女子的面容与莫离此刻的神情叠在一起,就像是同一朵花在不同时节的倒影,是那么的相似。他的目光落在莫离锁骨中间那颗朱砂痣上,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叹息,一万年了,他竟还能见到那抹让他魂牵梦绕的颜色。当年洛渺渺为救人冥两界陨落时,眉间的朱砂痣就如同一滴永不干涸的血,刻在了他的心上。此刻看着眼前的莫离,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曾在洛水之畔并肩看日出,她亲手为他编的花环还藏在玉匣里,她的笑声曾如银铃般在天宫回荡……
“天君?” 天后的声音打断了天君的思绪。他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莫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欣慰?是遗憾?还是难以言说的思念?
“罢了。” 天君挥了挥手,声音己恢复了平日的威严,“莫离姑娘诛杀赤月妖王有功,今日之事,便不予追究了。” 他顿了顿,又道:“另,赐莫离洛川将军的称号,以示军功。” “不妥,这两个字毫无深意”,天后第一次在众仙家面前落天君的面子,“依臣妾看,就封昭雪将军吧,诛杀妖王、匡正除恶,如昭雪般涤荡世间浊邪。”
天君本不悦,但想起初恋本就心虚,也就没说什么,转移话题道:“也好,就依天后,大典开始吧。”
编钟再次响起,莫离随着白羽玄退到一旁,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知道天君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那个从未见过的洛渺渺,单是听到她的名字,就有着莫名其妙的暖意。殊不知,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或许己经和这神秘的天界,紧紧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