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回宫后，方若影将陈思娣安置在自己的偏殿，方若影进来，宫女行礼道：“良妃娘娘。”方若影让她们退下，陈思娣见她进来急忙起身：“快躺下，不必多礼。”
“姑娘，那晚一见，原以为你是个江湖女子，没想到竟是女官大人。不过怎么她们叫你娘娘？”
“那时候还不是……哎呀，说来话长，日后慢慢同你讲吧。”
方若影听思娣嗓音沙哑，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思娣，你当真愿意陪我留在宫里吗？”
“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当然愿意，而且……我也己经无处可去了。”
“明明是你救了我~不是告诉你，到时候把我供出来嘛？”
“你为我杀了那畜生，我怎可恩将仇报。其实我早有这想法了，只是没有勇气，你替我下手，我只当是我自己杀的就是了。”说着思娣眼眶红润起来，又突然想到：“哦对，你的吊坠，还给你。”
方若影见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捧给自己，“你留着吧，我从记事起就在流浪，脖子上救带着它，不知是谁给我的，也不知有何意义，送给你吧，就当是我们一同经历这些事情的见证。”
“好！”
“对了，狗皇帝说你名字难听，我也觉得，思娣，思弟，我呸！咱们改一个。”
“嘘，这是皇宫里，怎可这么称呼陛下。”
“他本来就很狗，唔——”
陈思娣捂住她的嘴，担心道，“别说了”
“哎呀没事，改个什么名字呢？”
“你替我想吧，我不识几个字。”
“我也怎么没读过书，只会几个常用的字，岑冽还说让我学西书五经来着，啊！和杀了我有啥区别？！”
“嗯…”，方若影思考良久：“希望我们以后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取悦自己，……陈悦己，如何？”
“陈——悦——己——，好听！”
“悦己，虽说在宫中相对安全，但毕竟是皇宫之中，伴君如伴虎不说，其他妃子，哪怕这些宫女宦官，也不是好相与的，你的性子软，要学会保护自己。”
“放心吧，若影，经历这一遭生死，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怕了。”
此刻，一无所有的两个人相拥而泣。
第二日上朝，岑冽的墨色龙袍在蟠龙柱下投下阴影，让人看着压迫感十足。
李大人带着三十余位大臣轰然跪地，笏板撞地声惊起梁间寒鸦。“陛下！女子立法有违祖制！”李大人白发颤抖，“自开国以来，从未有女子制订国法之例！”随后，他身后响起大臣们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岑冽望着李大人和他身后跪倒一片的大臣，本想发火，刚欲开口，方若影打断道：“李大人，下官今日研究大利国法，遇到了些许问题，听闻李大人曾参与国法修改制订，可否请李大人为下官解答一二？”
“哼！”。李大人以冷哼回应。
“李大人您听听，多讽刺，各位口中所言句句不离礼法，却对我这个女子做着无礼之事，连女子的话都不肯回应，难道礼法对男子没有作用吗？”
“你……”，李大人气得胡子都颤了起来，“问吧。”
“敢问李大人，国法中涉及致死案件，刑罚设立原则为何？”
“自是杀人偿命。所以！陈氏应判死刑。”李大人以为方若影自己撞上来，顺水推舟指责陈氏一案处理有误。
“是啊，杀人偿命。……女子的命和男子的命可有不同？”
“……无有不同。”
“听闻李大人十分重孝道，令尊病逝后，侍奉生母，美名远扬。李大人对令堂的孝可是真的？不是做给世人看的？”
李大人的胡须抖得更厉害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既如此……”，方若影突然轻笑，声音却如淬了冰，“敢问李大人，若令尊还活着，将令堂殴打致死，李大人会站在谁一边？若令堂不堪痛苦，反击将令尊杀害，似如今陈氏这般境遇，李大人又会站在谁一边？”
殿内死寂。
方若影看见李大人脖颈青筋暴起，如同枯树盘根。他一定想起了什么……
李大人愣住，不用假设，这正是自己幼时所经历的，只是当时母亲没有反抗；自己也没有。每每父母卧室想起父亲的打骂声音，他就缩在书房，埋在西书五经的书堆里，将耳朵捂起来，大声背书，试图将母亲挨打的声音盖过去，可是怎么也盖不住……画面慢慢浮现，母亲的泪水，血水，历历在目，时至今日，母亲还在被年轻时挨打落下的病根折磨……
父亲去世那日，自己甚至替母亲开心，终于解脱了，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弑夫的案子还可以这样判，国家会有一日为女子单独立法。
可是将男尊女卑信仰了大半辈子的李大人，抬起刚刚陷入回忆低下的头，依然想要反驳，却被小李大人打断：“父亲！”小李大人突然出列，“此事既然陛下己有决断，我们便不再多言了。”
因为他知道祖父祖母是如何相处的，亦知道父亲母亲对上一代这种模式是如何延续的。更深知此刻父亲理亏，再反驳方若影下去，只会平白惹陛下不悦。
“哼！”李大人拂袖，扭过头去。
方若影与小李大人对视一眼，便看出，这位谦谦君子身上亦是披着父权给予的枷锁的。
岑冽看完这场精彩的辩论，满意地闭上眼睛问：“赵阁老，您对此事可有异议。”
“回陛下，方大人此举确是为女子争权，却未侵男子之权，老臣并无异议。。。那些觉得不公平之人，不知心中藏的什么心思，莫不是也想殴打发妻？”
“赵阁老。您！”李大人暴跳如雷，却又无言以对。
“既如此，那便退朝吧。”
众大臣纷纷向外走，李大人经过方若影，他通红的眼睛扫过，突然冷笑：“好个伶牙俐齿！不过是仗着女官新设，陛下宠爱，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方若影故意大声：“多谢李大人夸奖！”
还未走远的其他大臣纷纷驻足，循声向他们看过来，李大人见状觉得甚是丢人，丢下一声“哼！”，急忙走了。
退朝之后，方若影回到英秀宫，便看到悦己向自己跑过来，神色慌张。
“怎么了？”
“我听宫人们说，你在朝堂上与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吵起来了？怕你被陛下责罚。”
方若影笑道：“怕什么？”随后扯下自己的披风裹住悦己单薄的肩膀，“你看，太阳还好好地挂在天上呢。而且属于我们女子的太阳会升的越来越高……”
李府，李大人气愤至极，一回府就对小李大人家法处置，“逆子！在朝堂之上不帮自己老子，帮着外人！”
小李大人早己习惯，不卑不亢出言解释，陈述利弊，可李大人此刻气极了，也习惯了不听自己儿子解释，继续用鞭子抽向他。
李夫人跑来阻止，被李大人推开，额头磕到桌子，流出鲜血。
“母亲！”小李大人连忙去扶。
“反了，都反了！！”，他指着李夫人的脸骂道：“你也忤逆我！还有我们家那个好少夫人，跑去找方若影自荐，也想当女官，家门不幸啊！怎么娶了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儿媳妇。”
“不是父亲当初硬要儿子娶她的嘛！”小李大人自己都没意识到，今日方若影在朝堂之上的那番话，竟让自己第一次生出反抗父亲的勇气。
可是，被反抗者却意识到了，李大人愣了一下，啪！一巴掌打上来，“你说什么？！给你安排苏尚书之女，为的是对你仕途有助益，你还怨起我来了？”李大人骂完深呼吸几口，对跪在地面上的儿子说道：“现在，去通知各位大人，陛下若执意不取消女官参政制度，便全体罢朝不上。七日后，若圣上还是无动于衷，你起草一份上奏书，召集各位大人签署姓名，亲自去呈递给圣上，我大利国绝不可让女子参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