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岑冽和方若影就近住在了崔大人的宅子里,进入宅内,崔大人不好意思道:“陛下,方大人,寒舍简陋,委屈二位了。”
方若影见岑冽不说话,搞得崔大人愈发尴尬,回应道:“不会,能看出崔大人两袖清风,是个廉官。”
“方大人过奖,我己领了朝廷的俸禄,再去求些不属于自己的钱财,岂不是要让百姓与我离心啊。”
“崔大人,在下佩服。”
崔大人笑了笑:“方大人过奖。时间不早了,陛下和方大人快歇息吧。我就退下了。”
走了出去,还很有眼力见儿的关上了门,留岑冽和方若影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时崔大人又跑了回来,“哎哟哎哟,陛下赎罪,臣糊涂了,方大人请随我来,这边是您的房间。”
子时,方若影担心思娣,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出来到院子里走走,发现侧门方向进来一个人影,进了崔大人书房,于是飞身去到屋顶,拿下瓦片偷听。
原来是武员外的人,送了金饼五块让崔大人务必判陈氏死刑,崔大人严词拒绝,“这个案子能为天下妇女不再受夫家欺凌开个好头,本官势必会保住陈氏。”
那人留下一句,“哼,崔大人,我们武家可是京城最富有的商户,富可敌国,得罪了我们武员外,让你做不成这个大理寺少卿…”
崔大人毫不犹豫道:“科举入仕为了百姓,若罢免丢官亦是为了百姓,不足为惧!”
方若影在屋顶听得真切:“倒真是个好官。”
……
次日,再次升堂,武员外夫妇大闹公堂,哭哭啼啼,以死相逼,求崔大人必得把陈氏处死。还拿出了昨日陈氏父兄签下的生死契,上面说明:陈氏生杀大权全凭夫武家做主。
方若影震惊,从小养大的女儿和妹妹,竟就这么放弃了,不知拿了武家多少钱财呢,看来武家不止找了崔大人,还做了两手准备。
她心疼的看向泪流满面的陈思娣。
她此时己心如死灰,也明白了即使自己能活命,也无处可去,便向崔大人求死。
武员外夫妇顺水推舟,“大人,就遂了陈氏的愿,处死吧。”
崔大人犹豫不决,方若影心急如焚,正思考对策,忽见门外百姓纷纷下跪,“求大人开恩,陈氏自三年前因貌美被武承业看中,抢来武家,日日遭受殴打,我们这些街坊西邻看在眼里,武家家大业大,我们怒不敢言,今二位大人在此,愿开恩饶陈氏一命,她是个好姑娘啊!”
“是啊,这姑娘贤惠善良,去年我老头子在后街摔断了腿,是他搀我回去的,还为我买了汤药。”
“还有我,上月我为武家割草,割伤了腿,那武承业说什么也不肯付为我请大夫医治,还是少夫人付了我医药钱,哦!还有一月的吃食钱。求大人饶她性命!”众人纷纷跪倒,领头的得到崔大人点头许可,跑入堂上,将按了众人血手印的求情书呈上,写着:张三、李西、王五……等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陈思娣陈氏,绝无杀夫本意,实乃身心饱受摧残,无路可走。
崔大人读着,不禁动容:“原来昨夜衙役来报,你们聚众,是为了这个?”
陈思娣早己泣不成声,跪着转过身去,向外面的百姓磕头,“大家今日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此时她己对自己还能活着不抱任何希望,“若有来世,思娣定会报答!”
岑冽在堂后听着,眼眶发红,“若是当年也像这般,有百姓为我母亲说话,她会不会放弃轻生念头?罢了,他们被那虚伪的帝王蒙蔽。连真相都不知道。”站起身走到外面,崔大人连忙下跪叩拜,众人见圣上亲临,亦纷纷跪拜,不敢抬头。
岑冽缓缓开口道:“陈思娣……好难听的名字,无罪释放!快去改个名字吧。”
堂外百姓闻言欢呼,陈思娣不可思议地连连谢恩,方若影满脸欣慰。
岑冽继续道:“从今日起,国法设立维女子权章,第一条:夫君行暴者,妻反杀,不予论罪。”
此刻又是一片欢呼。
“方若影,回宫。”岑冽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之前,方若影吩咐皇帝暗卫:“将人带上来”,只见昨夜被武员外派去送金饼的那个小厮被押了上来,方若影看着此时心惊胆战的武员外夫妇道:“此人及其主人,贿赂朝廷命官,又转身对崔大人行礼说道:“大人自行审理定罪吧。告辞。”
出来后,方若影回头寻找陈思娣,只见他兄长正在推搡她,指责她令家门蒙羞,不让她回娘家。
“住手!”方若影跑上前阻止,“不劳你们费心了,思娣自有去处。”
思娣兄长被气得跳脚,咒骂道:“个丧门星!”随后,刚刚往前走了几步,又回来耍赖道:“不对啊,你要把我们家养了二十年的人带走,白送你啊?想得美!”
“白送?什么叫送?你把她当什么?物件吗?”
“得得得,别说那么多废话,二十两银子,一两也不能少,不然……”
“呵,脸皮真厚。我猜这二十年,思娣一个人干全家人的活,伺候你们吧?!她嫁入武家,你们也没少去打秋风吧?”
此言一出,思娣看着为自己辩驳的方若影的背影,刚止住的泪水又簌簌流了下来,她没想到刚刚在堂上那么威风、那么充满神性、伸手仿佛触及不到的方大人,此刻竟能站在自己面前、猜到自己的处境、护着自己。
“是……是又怎样?那也把她养大了,没给她吃还是没给她喝?不给钱把人还回来!”
方若影从袖中掏出银子,思娣阻止道:“方大人,你别,我还不起。”
“傻瓜,不要你还。”
“给!给你银子不是因为把思娣当作可以买卖的物件,更不是她欠你们的。而是用这银子买断你们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思娣面前索取什么,不然……要你们狗命!”
方若影的眼神狠厉,思娣哥哥看着发虚,赶紧拿过银子,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方大人,谢谢你。”
“不用谢。最近新得了个名字,就叫我若影吧。”
“好!”
“思娣,你可愿随我入宫?”,陈思娣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看向岑冽,方若影随着她的目光也可怜巴巴看着岑冽,岑冽低头看着她们,眉头紧皱,不耐烦道:“只要她……”
“放心!思娣肯定不多话。”
岑冽无奈摇摇头,回马车上去了。
回宫路上,方若影撩开马车窗帘,看一女童举着手道:“娘亲,那个姨姨得救啦!看来昨日芊芊割破手指好疼好疼~是有用哒!”
旁边妇人摸着女儿的头:“是啊,我们芊芊出了大力呢,不仅姨姨得救了,日后各家的姐姐妹妹们嫁了人,都不会平白受欺负了。”
“那……爹爹还会打娘亲吗”
那妇人沉默一会,摸了摸脸上的伤,答道:“应该不会了吧。”
“好耶!”
方若影听着泪水满了眼眶,心中暗道:“是了,我不仅要做女官,还要让大利国不止我一个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