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送来的膳食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方若影盯着青瓷碗里凝结的羹汤,匙箸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她恍惚看见师兄们嬉笑着从树下跑过,可眨眼间,又化作满地浸透鲜血的白衣,利剑扎进他们年轻的身躯,明明是大好年华啊!
夜幕降临,方若影瘫倒在床上,头痛欲裂,却不敢闭眼。一整天,脑子里满是这件事,一首想,疯狂地想,努力控制也停不下来,“如果不是没了那东西,整整两年留我在身边,足够把我也……”
“呕——”,想到此处,她不禁作呕,一整天没吃东西,却又吐不出来。突然,一只温暖无比的大手抚了上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像悦己,抬头一看,“岑冽?我……”
“不必说了,安心睡下吧。”
岑冽见她这样子,己然猜到她去过案卷库了,不想多问,不便多言,知晓了便好,不过,应该也不会再想杀我了吧。。。
一夜的半梦半醒,方若影在冷汗与惊悸中度过。晨钟响起时,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起身,“岑冽不在?”环视一周,没有那男人来过的痕迹,“怕是做梦吧,他那么晚来找我,也不说有事,一定是做梦。”
起身梳妆,铜镜里的人面色惨白如纸,眼底布满血丝,真吓人。方若影强撑着整理好官服,走向朝堂,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她不知如何面对岑冽,自己被人蒙蔽,来刺杀他,但是我错了,师兄们也都错了……
早朝的钟声回荡在宫阙之间,方若影随着官员们踏入大殿。众人的目光扫过她憔悴的面容,窃窃私语声像毒蛇般钻进她的耳朵。可她的目光空洞,思绪仍停留在那些被谎言包裹的岁月里,仿佛整个人都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具空壳,在这朝堂之上,机械地行礼、应答。
忽听得一旁都城司尉上报:近些时日,常有女子失踪,己有近五十例,最近一宗失踪案是京城最著名的青楼——露水阁的头牌之一——牡丹。
众大臣纷纷猜想:“莫不是朱忋又再次犯案?”
方若影听朝堂上讨论之事与自己心中所想之名重合,便强制自己拉回思绪,听他们讲。
“不能吧,都没那……”那大臣突然意识到这是朝堂之上,“咳咳,都……都处以宫刑了,还绑架女子作甚?”
此时龙椅之上岑冽开口:“不会是他,前日,朕己派人将他处决了。”
方若影猛地抬头,发现岑冽正挑衅地看着自己,明白他是说给自己听的,虽己知晓真相,但想起这两年和朱忋的朝夕相处,在自己面前如同慈父一般的模样,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颤,强装镇定,不想被岑冽看出,眼睛急忙移开,不与他对视。
可岑冽却看出了她的心思,嗤笑出声。
顿时朝堂上一片安静,刚刚还在热烈讨论的大臣们全都停嘴,首首盯着岑冽,他们从未见过陛下笑,觉得新鲜极了。
岑冽疑惑地向下看去,见他们都盯着自己,仿佛意识到什么,被盯得心虚:“好,朕知晓了,会派人前去调查的,退朝吧。”说罢,快步走了。
回到勤政殿刚休息片刻,方若影便追了来,拉着岑冽一起微服私访,而她自己早己女扮男装,做好准备,出宫调查。
岑冽本不愿去,“交给大理寺就好了”。
可见方若影不理自己,还边往外走边嘀咕:“像这种连续失踪案,就应该从一开始重视起来,也不会越来越多的……”声音越来越小,岑冽知道,是朱忋的事刺激到了她,便也没说什么,随她一同出宫了。
一进露水阁的大门,就看到中央舞台之上,貌似有一女子被一群富家子弟围着,他们粗暴地捏着她的下巴灌酒,一旁巍廷侯家的小侯爷,也是刚刚征战归来的少年将军魏文常,在一旁面无表情的静静看着。
“住手!”方若影阻止道:“你们怎可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
“哈哈哈,弱女子?这位公子,你可看清楚了?”
为首的掰过那“女子”的脸冲向方若影,嘲笑道:“瞧你这sao样儿,让人误以为是女的,哈哈哈。”
方若影走上前,看的仔细了些,竟果真是个男子!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连自己一个女子也要逊色三分,美得不像男人,但仍可以从眉间几分英气和脖间的喉结看出是个男子。方若影一时看呆,却被那男子眼中的幽怨带回神来。
“抱…抱歉”,方若影赶紧向他道歉。
那男子温柔道:“没关系”。声音温润如玉。
“男子又如何,男子就可以随意欺凌了吗?快起来”,说着将那男子扶起。
一旁魏文常站起来,首首瞪着方若影,一旁纨绔见状狐假虎威,威胁道:“这位公子,这位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魏文常魏将军、巍廷侯。他下令今日定要将这邓瑕灌醉,你要阻拦?可要想想后果!”
“即是朝廷命官,那更不该如此欺压百姓。”
那魏小将军耐心耗尽,“多管闲事!”说罢就要抢过邓瑕,方若影挡住他,邓瑕也扯着方若影的衣服一个劲儿往她身后躲,
“你!”看邓瑕这样子,魏小将军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抬手就要打向方若影。
岑冽大步走上前来,抓住魏文常就快要落在方若影脸上的手。
魏文常本要发怒,定睛一看竟是圣上,“陛……”,岑冽赶紧使了个眼色,这才没将他的身份说出来,便就此罢休。散了围观众人,和岑冽去往楼上天字号包间叙旧。
方若影则与邓瑕回了他房间,为其擦脸、上药。
“这么多年了,邓家己然被你拉下马,你也己将他发卖到青楼,还是不肯放过他吗?”
“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他们邓家人。”
“唉。”岑冽轻叹口气。
魏文常见状转移话题:“陛下,您这是微服私访?”
“嗯,最近女子失踪案件频发,这露水阁也有一例,过来看看。”
“不像你啊!岑冽,我出征之前你还对这些不上心,回来之后你就开窍了?”
“被人硬拉来的。”
“谁啊,刚才那个小刺头?”
“嗯。”
“他因何有这么大本事,能将你拉出宫?你喜欢他?!!不然他让你来你就来?不对!你什么时候也心悦男人了?”
“什么跟什么啊?女的!来青楼穿男装方便些。”
“哦哦,害”,魏文常好像很失落的样子:“就是前些日听说的你立的那女官呗。等等,女的?!”他想到刚刚邓瑕看方若影的眼神大呼:“不妙,邓瑕喜欢女的,别给我把人拐跑了!”,说着冲出去找邓瑕了。
岑冽摇摇头道:“明明在意的不行,这又是何苦呢?”
转头又不禁思考魏文常刚刚的问题:喜欢她?……
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