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焚尸炉夜话
阴历七月十五的夜风裹着纸钱灰从通风口钻进来,江粮缩在值班室嘎吱作响的藤椅里,后颈突然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右眼毫无征兆地刺痛起来,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缝衣针在瞳孔上绣花,他扯下黑色眼罩的瞬间,灰白眸子映出监控屏上跳动的雪花点——3号焚尸炉的金属门正以诡异的节奏向外凸起,六边形门栓在寂静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有无数指骨交替叩击着铁皮。
"今晚第七具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桌上电子钟显示23:47,泛黄日历被红笔划得如同血案现场。当笔尖再次割破"三日阳寿"的印刷体时,墙角骨灰盒陈列架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惊得窗台上通体漆黑的野猫炸开背毛。
铜钱串在掌心沁出锈腥味,江粮贴着停尸间冰凉的瓷砖墙挪步。冷藏柜里传出指甲抓挠金属内壁的声响,他佯装被地面积水滑倒,膝盖重重磕在朱砂桶边缘。暗红色粉末顺着瓷砖裂缝渗入地底,监控死角处,他蘸着掌心血在冷藏柜侧面画下倒悬八卦,指甲缝里残留的朱砂随着指尖颤动簌簌掉落。当最后一笔隐入阴影,整个停尸间陷入死寂,只有冷柜压缩机发出垂死病人般的嗡鸣。
焚尸炉前蒸腾的热浪裹着腐肉焦臭扑面而来,扭曲的金属门上赫然印着五道抓痕。江粮摸出三枚浸透尸油的乾隆通宝,铜钱边缘在指尖转出残影,突然听见身后胶底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新来的化妆师老周佝偻着背,手里白蜡烛滴落的绿色蜡油在地面凝成蛛网状,浑浊眼珠里倒映着焚尸炉跃动的火光。
"小江啊,王主任让你去搬骨灰盒。"老人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骨头,工具箱开合时露出半截缠着人发的缝尸针。
"这就去。"江粮唯唯诺诺点头,转身时肩膀"不小心"撞翻工具箱。紫黑色尸虫从镊子筒里窜出,被他用鞋底碾碎的瞬间爆出腥臭黏液——正常人皮肤沾到这种液体应该开始溃烂,但老周手背溅上的黑汁却像露水渗入干涸的土地般消失不见。
地下室的霉味混着线香余烬钻进鼻腔,第三排第七格骨灰盒烫得惊人。江粮取下父亲遗留的青铜铃铛,铃舌轻触檀木表面的刹那,整个陈列架突然震颤如遭遇地震。盒盖缝隙渗出的猩红血丝在空中扭结成符咒形状,三根生锈锁魂钉从盒角崩飞,擦着他耳畔嵌入混凝土墙。
当黑狗血拖把泼出的污秽液体淋在骨灰盒上,爆裂声震碎了顶灯。半截焦黑手臂破空袭来,指关节弹出的瞬间竟带着金属破风声。铜钱串凌空抽中手腕的脆响在地下室回荡,江粮踩着仍在抽搐的断肢,便利店买的防风打火机喷出幽蓝火舌。焦臭皮肉化作青烟升腾时,露出内里鎏金指骨——那分明是尊缩小佛像的手掌,掌心纹路却扭曲成狰狞鬼脸。
"血佛左手......"他想起父亲笔记里潦草的血字警告,头顶通风管突然传来纸片摩擦声。五个惨白纸人抬着血色轿子撞破天窗,江青睐从翻飞的轿帘后探出半张脸,月光照亮她脖颈处缝合的紫黑色针脚。浸透尸油的丝线在她指间翻飞,纸轿西角悬挂的骷髅风铃叮当作响。
"乖外甥,把东西给姨母可好?"轻笑像夜枭啼鸣刺破耳膜。
江粮踉跄后退,后背抵住锈迹斑斑的消防水箱。铜钱串割断铁链的刹那,积蓄多日的腥臭雨水倾泻而下。纸轿遇水成泥的瞬间,他袖中滑出的朱砂绳己缠住女人脚踝——那截小腿冷硬如冻肉,却诡异地渗出尸斑状黑雾。
"你居然会用镇魔......"尖叫声中,江粮抱着金掌骨纵身跃下天台。下坠时铜钱串突然绷首成索,叮叮当当勾住二楼窗沿。玻璃窗内,值夜保安正盯着空白监控屏幕打盹,全然不知荧幕倒影里爬过几缕血丝。
太平间13号冷藏柜的寒气渗入骨髓,江粮瘫坐在泛霜的地面。柜门内侧用血绘制的镇魔符缺了最后一笔,他颤抖的指尖抚过夹层里泛黄的《镇魔图录》。父亲的字迹在霉斑间浮动:"凡镇魔者必承其秽,儿慎用右眼。"窗外乌鸦嘶鸣刺破黎明,他扯开沾满尸油的工作服,心口皮肤下浮现的金色掌纹正缓缓蠕动。
焚尸炉监控记录定格在空白画面,值班日志上的新增记录却让晨光都变得阴冷:"七月十六,收无名焦尸一具,左手残缺。"晨风掀起纸页,露出背面若隐若现的血手印,那分明是半只鎏金佛掌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