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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到了大姐家的时候，大门上挂着锁，听邻居说大姐夫上山了：
“山上有块地，他种了几十棵西瓜，说是等孙女放假的时候正好能吃上。
这不天旱么，他上山浇瓜了……”
林雪莲开始打电话：“王老头，浇完瓜没，浇完了快回来。
我在你家门口呢！”
邻居也是个好说话的：“这也是个享不了福的。
儿子媳妇孝顺，孙女也有出息，都不让他种地了。
他偏不，不但山上有地，你看，门前这片全是。
是水果他就栽上两棵，说孩子吃着方便。
你说人家又不缺钱，在镇上想吃什么买不来呀，还缺你这仨瓜俩枣？”
林雪梅没说话，林雪莲笑着说：“要不说咱们这代人骨子里就贱呢，心里想着这个念着那个的。
只要自己有的就想给，也不管他们想不想要。”
这呱可能拉到了邻居的心坎上，她明显兴奋了起来：
“谁说的不是呢，当老人的可能都是这个心吧。
就前边拐弯的那一家，有一个儿子，娶了个城里的媳妇。
哎哟，矫情的哟，每次回来连屋门都不进，更别提进屋坐坐了。
说是怕板凳上的灰沾了她的衣服。
就像你说的，也是老太太自己贱，侄子侄女给她送点东西来，她都舍不得吃，床底下藏一箱，柜子里藏一提。
等她儿子回来她都翻出来了，成箱成提的往儿子车上搬。
儿子也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她给往车上搬他就拿着，那一次刚出了村就全扔沟里去了。
有人碰见了，问他为什么扔掉，他说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搬回城里去也是扔垃圾桶里的货。
你说你不要，你可以首接跟你娘说不要啊，这不纯糟践么！”
林雪梅接了一句：“可能他觉得他要是不要的话，他娘心里会不好受吧……”
“是，这样他娘是好受了，扔了也比吃了强嘛。
唉，这个妹妹我怎么没咋见过呀？你和老王头什么亲戚？”
“老王媳妇是我大姐，我是老二，这是老三。
老三在城里，离这里很远，很少回来，你没见过也正常！”
林雪莲说道。
“怪不得呢！”老太太撇了撇嘴。
林雪梅好像听出了鄙视的味道。
她捅了捅二姐的胳膊：“你一说我是城里的，她以为我和那儿子共情呢！”
林雪莲挤了挤眼：“大概是，一瞬儿的白眼狼……”
白不白眼狼林雪梅不知道，反正她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哪次回来探亲，不都是满满一车厢的东西，临走的时候却空荡荡的？
就这样几个妯娌偶尔还会去车上扫荡一番，唯恐还落下了什么他们喜欢的东西。
大姐夫接了电话以后，从山上下来了，远远的就看着一个老头佝偻的背越来越近。
林雪梅的眼眶有些发酸。
大姐夫好像又瘦了好多。
她紧跑几步迎了过去，接过了姐夫手里的水桶：
“姐夫……”
“嗯，你来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林雪梅的眼泪立马流了下来：
“姐夫，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呀！”
“瞧，又掉金豆子了，我跟你说，你这年纪大了，金豆子可不值钱了。
老不很正常吗？
我都70多岁的人了，你看，你不也有白头发了嘛！”
语气熟馁自然，仿佛他们之间的隔阂从来没有存在过。
林雪梅忽然记起来，那个时候鹏飞还小，家里的活忙不过来了，公婆又不帮忙，有时候她就会哭。
边哭边干，被大姐和大姐夫碰见好几回。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大姐夫最喜欢说的就是这句话：
“我们家的三小姐又掉金豆子啦，我看看值不值钱啊，要是值钱的话，我捡几个去卖掉也能换口馍吃……”
林雪梅擦了擦眼角：“是啊，我们都老了，你成了小老头，我也成了小老太太了……”
大姐夫打开了锁，几个人进了屋。
屋里的摆设依然没变，还是大姐在世时的样子。
墙上挂着老照片，姐妹三个的合影依然在相框的正中间。
其余的大多是瑶瑶和她弟弟的，每张照片上都标志着日期，满月的，百日的，周岁的。
满满当当的两大相框。
大姐夫看见她看的认真，笑呵呵的过来介绍：
“这一架相框里的，是你大姐还在的时候装上的。
这一个，是你大姐没了以后我装上的。
她喜欢看照片，以前穷，很少照，你们姐妹三个的这张啊，就成了她的宝贝。
想起来就看一眼擦一下。
就连她要走之前，都还是让我把相框拿下来，让她看了一眼……”
大姐夫顿了一下：“其实，你大姐早己经原谅你了。
你也知道的，她这个人死要面子，拉不下那张脸。
她跟我说，人在最无能的时候总是喜欢迁怒，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的身上，那样的话自己才能活得心安理得。
你，就是被她迁怒的那个。
其实我和你大姐心里都知道，那件事情怨谁也怨不到你身上。
你也是那个事情的受害者啊。
可不知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和你大姐就像是猪油蒙了心。
仿佛不怨你，我们的日子就撑不过去了……”
林雪梅说：“姐夫，我也怨我自己呀，总想着如果不是我把他们介绍到了一起，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明礼不会离婚，瑶瑶不会没妈，大姐也不会这么早的离去。
这些年来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恨不得打我自己两巴掌。
可后悔没用啊，时光不会倒流，大姐不能再回来。
我没脸来见你和大姐，也没脸见明礼和瑶瑶……”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就别煽情了。
要我说啊，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明礼要娶两个媳妇，命中注定瑶瑶要有个比亲妈还好的后妈。
命中注定啊，大姐就活到那个岁数。
该享的福也享了，该受的罪也受了，这一辈子也值了……”
“大姐…大姐就没捞着享福……”
“是是是，她这一辈子就没捞着享福，这是你该她的。
你要好好记得，等下辈子再见着她，一定要把这份账先还了……”
“姐夫，我想去看看大姐，行么？”
“想去就去吧，那个地你二姐知道，让她领着你过去。
我就不去了，去一次难受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