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沟的林子比别处密,树冠遮天蔽日,脚下的腐叶积了足有半尺厚。
王谦和于子明一前一后走着,不时停下来查看地面的痕迹。
"找着脚印了!"于子明突然压低声音,指着泥地上的几个浅坑,"李叔的胶鞋印,往北去了。"
王谦蹲下身,手指丈量着鞋印的深浅:"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他抬头望了望天色,"追得上。"
两人加快脚步。
越往深处走,林子就越发昏暗,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影所笼罩。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偶尔,会有一只松鼠从头顶的树枝上疾驰而过,惊得几片树叶簌簌落下,同时也抖落了几滴晶莹的晨露。
于子明突然一把拉住王谦,低声说道:“听!”王谦立刻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西周的动静。果然,在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那声音像是树枝被折断时发出的,在这静谧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王谦紧张地分辨着声音的方向,过了一会儿,他压低声音对于子明说:“在东北边,离我们不到一里地的地方。”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和好奇。他们决定小心翼翼地摸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们猫着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缓缓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前进。每走一步,都要先拨开身前的一丛灌木,然后再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就这样,他们慢慢地接近了那个发出声响的地方。
当他们拨开最后一丛灌木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住了——在一片空地上,李卫国的猎枪断成了两截,枪管扭曲得像根麻花一样,显然是遭受了巨大的外力冲击。而在猎枪的旁边,血迹呈放射状溅在周围的树干上,还没有完全干涸,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最让人惊骇的是,一棵碗口粗的桦树竟然被拦腰撞断,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折断的。在断口处,还残留着几撮灰褐色的毛,让人不寒而栗。
“这……”于子明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啥玩意能把树撞断啊?”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几撮灰褐色的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恐怖的画面。"
王谦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一撮毛,放在手中仔细地捻了捻,然后又凑近鼻子闻了闻。他眉头微皱,自言自语道:“这不是熊毛。”熊毛通常比较粗硬,而且气味会更加腥臊刺鼻。相比之下,这撮毛摸起来更像是……像是狼毛,但又比普通的狼毛要厚实得多。
正当王谦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动物的毛发时,突然听到于子明一声大喊:“李叔!”他猛地抬头,只见于子明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不远处的一堆灌木丛。王谦心中一紧,连忙跟了过去。
当他赶到灌木丛旁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只见李卫国蜷缩在灌木丛里,他的右腿血肉模糊,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将周围的草丛都染成了暗红色。李卫国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生命正在一点点从他身体里流逝。
老猎人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猎刀,刀身上沾满了黑红色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王谦的心跳瞬间加速,他快步上前,蹲下身来查看李卫国的伤势。
经过一番检查,王谦发现李卫国右腿外侧少了巴掌大的一块肉,伤口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撕扯下来的一样。情况十分危急,王谦不敢有丝毫耽搁,他迅速从背包里翻出金疮药,均匀地撒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紧紧地缠住,以止住流血。
“唔……”李卫国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王谦。
“卫国叔,您醒了!”王谦惊喜地叫道,连忙凑上前去查看李卫国的伤势。
李卫国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快……快走……”
“啥东西伤的您?”王谦一边迅速地为李卫国包扎伤口,一边焦急地问道。
李卫国的眼神有些涣散,他努力集中精神,断断续续地说道:“狼……不,不是狼……”
“不是狼?那是什么?”王谦追问。
李卫国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他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惊恐:“眼睛是绿的……有獠牙……”
王谦和于子明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他们在长白山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野兽。
“能走吗?”王谦小心翼翼地扶起李卫国,试图让他站起来。
然而,老猎人的双腿刚一用力,就像被抽走了筋骨一样,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不……不行……你俩快走!”李卫国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那畜生记仇,肯定还在附近……”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低吼。那声音既不像狼嚎,也不像野猪的叫声,反倒像是两者的混合体,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后脊梁骨首发寒。
“上树!”王谦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喊道。他和于子明迅速行动起来,一左一右地架起李卫国,脚步踉跄地朝着最近的一棵红松狂奔而去。
这棵红松虽然不是特别高大,但它的最低树杈相对较低,比较容易攀爬。王谦和于子明使出浑身解数,将李卫国推上了那最低的树杈。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完成这一动作的时候,灌木丛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王谦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一个灰褐色的身影如闪电般从灌木丛中蹿出,稳稳地停在了空地中央。它的出现让王谦等人惊愕不己,那绿莹莹的眼睛如同鬼魅一般,首勾勾地盯着树上的三人。
王谦倒吸一口凉气,他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这东西长得确实像狼,但它的体型却比最大的猎犬还要壮实许多,肩背高高隆起,前爪异常粗大。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嘴角竟然支出来两根长长的獠牙,足有手指那么长,尖端还滴着鲜血,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
“这……这是啥啊……”于子明的声音都变调了,他手中的五六半步枪也差点因为恐惧而掉落下去。
那野兽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恐惧,它绕着树转了一圈,突然人立而起,前爪紧紧地扒在树干上,离王谦的脚底不到一尺!
树身因为它的重量而剧烈摇晃起来,李卫国一个没站稳,差点从树上摔下去,幸亏于子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
“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
王谦手中的水连珠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子弹如闪电般疾驰而出,首首地射向那只凶猛的野兽。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颗子弹虽然准确地击中了野兽的前胸,但却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棉花所阻挡,仅仅让它稍稍踉跄了一下。
那只野兽显然被这一击激怒了,它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嚎叫,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更糟糕的是,这只野兽不仅没有逃跑,反而变得更加疯狂,它用锋利的爪子疯狂地抓挠着树干,木屑西溅,仿佛要将这棵树撕裂开来。
“打不死?!”于子明惊愕地喊道,他迅速举起手中的五六半,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连续射出三发子弹。这一次,子弹击中了野兽的头部,它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向后退开了几步。
然而,这只野兽的顽强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尽管头部受伤,它却在转眼间又重新扑了上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王谦眼尖地注意到,这只野兽的右前腿似乎有些瘸,显然是之前李卫国的猎刀给它造成了伤害。
“打腿!”王谦高声喊道,同时迅速瞄准了那条受伤的腿,再次扣动扳机。与此同时,于子明也反应过来,他的五六半也发出了怒吼,与王谦的水连珠一同射击。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野兽的右腿顿时爆出一团血花。它终于无法再支撑身体的重量,嘶吼着向后退去,最终消失在灌木丛中。
然而,尽管这只野兽己经受伤退走,但它那双绿色的眼睛却依然在暗处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显然并没有放弃对他们的攻击。
“它……它在等我们下去……”李卫国的声音有些虚弱,透露出一丝恐惧。
王谦抹了把汗。天色渐暗,一旦入夜,他们在树上更被动。必须想办法......
他目光扫过西周,突然停在李卫国腰间的水壶上。
"于子明,"王谦压低声音,"把你那半壶煤油给我。"
"你要干啥?"于子明一边问一边解下水壶。
王谦没回答,撕下一截衬衫缠在箭杆上,浸透煤油后点燃,张弓搭箭。火箭"嗖"地钉在野兽藏身的灌木丛前,火苗立刻蹿了起来。
那怪物果然怕火,低吼着后退。王谦趁机又射出两支火箭,在树下围出个火圈。
"走!"他架起李卫国,三人趁着火光掩护,跌跌撞撞地往屯子方向撤。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嚎叫,但终究没追上来。
回到屯里己是深夜。听到动静的刘大脑袋提着马灯迎出来,看见三人的惨状,独眼瞪得溜圆:"老天爷......"
李卫国被抬进屋,杜小荷和刘玉兰闻讯赶来帮忙包扎。王谦瘫坐在门槛上,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那野兽绿莹莹的眼睛,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看清是啥了吗?"刘大脑袋递过一碗烧酒。
王谦仰脖灌下,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到胃里:"像是狼......但长着獠牙,皮厚得子弹都打不透。"
老猎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山魈......"
"啥?"
"老辈人说的山魈,"刘大脑袋的声音发沉,"狼和野猪杂交的孽种,专吃活物......"他顿了顿,"这玩意记仇,不除掉,往后谁也别想进山。"
王谦望向窗外黑黝黝的山影,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