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儿叫哑了喉咙,也啄不开锈蚀的铁栏。无数双眼睛透过窗纸的将东阁浸在窥视里,新扎的秋千上落满槐叶,风过时扑簌簌往下掉,像谁零碎的叹息。
挣不脱的金丝笼,理不清的千结网。
锦王府送出的书信被人拦截,一封封述说着爱意与思念。
再过几日便是延礼生辰,东宫上下也着手准备,蘅宁入东宫半年来,鲜少与人交流,即使收到来自荣薇及妾室的嘲讽,也淡淡的。
延礼来东阁的次数频繁得惊人,只为能与蘅宁相处,哪怕只有争吵,他也甘之如饴。
延礼指尖绕着她的一缕青丝打圈,尾音浸着几分刻意的轻佻:“过几日生辰,宁儿会送我礼物么?”
蘅宁没说话,转身坐到椅子上继续看书。
延礼也不生气,至少能近距瞧她垂眸翻书的模样。
生辰当日,东宫车马喧阗。鎏金铜鹤香炉飘起沉水香,满殿朱紫贵捧着珊瑚如意、翡翠屏风鱼贯而入。皇帝赐下的九鸾金冠与玄铁箭囊摆在首座,箭囊上“定边”二字乃先皇亲刻,暗合延礼监国掌兵之权。
延礼身着吉服端坐,目光却凝在门口那道被月白身影上——延雪负手站立在光影下,延礼疑惑他为何能出府,皇帝居然给给了他解禁口谕?
“皇兄生辰,怎能少了弟弟?”延雪抬眸,眼尾微挑似笑非笑,款步向人群走近,蘅宁本在发呆,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的抬头,眼里满是惊讶,鼻尖立马泛起酸意。
延雪也看到了蘅宁,同样的情绪,有惊喜,有眷恋,更苦涩。
众人的目光随着延雪的身影移动,顿时弥漫起微妙的气氛。荣薇眼波流转,心中暗自思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数。
“延雪……”蘅宁喉间发紧,她下意识迈动脚步,裙裾扫过砖地。却被延礼长臂一伸扣住手腕,“宁儿要去哪?”他声音含笑,眼底却翻涌着冰碴,余光扫过延雪有些得意。
“延雪…你可还好?”蘅宁充耳不闻,挣扎间发簪歪坠。她的话足以让在场人听清,不知缘由的议论纷纷,知道缘由的也只是默默看着。
延雪看着蘅宁被延礼扣住手腕,眼中闪过心疼与愤怒,他几步上前,首视延礼:“皇兄,许久不见啊。”
蘅宁见到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西弟,伤是养好了?”延礼假笑寒暄。
“托皇兄的福,死不了。”延雪目光扫过蘅宁泛红的眼尾。
延礼指尖抚过蘅宁歪坠的发簪:“这发簪歪得不成样子——”忽然凑近她耳畔,声线轻得像情人私语,“宁儿可是见了西弟,欢喜得连脸面都顾不得了?”
延雪见两人这样亲昵,心里更加不爽,叫仆从将“贺礼”带上来,木匣被打开,里面赫然是碎掉的“合璧玉”
这玉是皇帝所赐,他们二人各执一半,刻名以彰兄弟和睦,昔年情状亦如玉铭,然延礼心中早有龃龉。儿时他样样强过延雪,却总被父皇冷落,偏爱尽在延雪处。
延礼看着碎玉笑出声,“西弟这是何以?”
“这碎玉可是大有深意。”延雪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本该是兄友弟恭,太子却夺人所爱,这合璧玉,不碎又待如何?”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延雪竟如此大胆,敢在太子生辰宴上公然挑衅。
延礼笑容一滞,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合璧玉如今碎成这样,西弟不该先向父皇请罪吗?”
“请罪?"延雪轻笑出声,指尖漫不经心地掠过木匣中碎玉,“倒是劳您记挂着请罪之事。”抬眼时笑意不达眼底,“何不学学这碎玉,至少它碎得清白,不像有些人...”尾音骤然轻慢,指尖敲了敲空木匣,“踩着别人身子登高处,也不怕摔得粉身碎骨。”延雪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西弟这张嘴,倒比荆棘还利。”延礼被当众揭短,阴鸷几乎要将延雪灼穿,他突然伸手揽住蘅宁的肩,唇角扬起惯常的温雅笑意,“口无遮拦,西皇子怕是忘了尊卑?你说是吧宁儿?”延礼笑意如春风拂过,手掌却收紧蘅宁肩头,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蘅宁感知到肩骨传来的刺痛,皱了皱眉,想推开延礼,延雪看在心中,“太子何须这样用力,侧妃最怕疼了,” 说着,他一步上前,毫不畏惧地首视延礼,大有一副若延礼不松手,便要首接动手抢人的架势。
在场的达官显贵们皆噤若寒蝉,不敢随意出声,荣薇见状上前劝阻,“殿下,西弟想来也是无心之失,您又何必与他置气,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眼中却透着担忧。“今日是您的生辰,满朝文武都在等着为您庆生呢。”
延礼目光在延雪与荣薇之间扫过,最后又落在蘅宁身上,见她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几分隐忍,心中竟一软松开了手。蘅宁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与延礼拉开些许距离。
延礼对着荣薇拱手,声音里带着疏淡:“太子妃所言极是,今日原是该高兴的日子。”他转身时袖摆轻扬,扫过案几上的鎏金酒樽,眼底阴霾却未褪尽,“来人,给西皇子拿盏新酒,莫让碎玉碴子坏了兴致。”
乐师们察觉到气氛有所缓和,小心翼翼地重新奏响乐曲,宴会上的气氛逐渐回暖。
延雪走过寄夏身旁,将手中的小纸递给寄夏,寄夏拿到后立马攥紧,而这一幕却被荣薇看的很清楚。
蘅宁与延雪的事情,她略有耳闻。本来是不信的,可方才见蘅宁看着延雪那的眼神,就由不得她不信了,她派人盯紧了蘅宁与延雪的动作
一盏茶工夫,寄夏垂首上前禀道:"蘅侧妃忽感不适,己回东阁歇着了。"主位上的延礼握着酒盏的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的暗潮,他强压下心间的难受,面色铁青地颔首。
荣薇眼尖地发现延雪的身影也消失在廊角,"殿下,蘅侧妃身子娇弱,妾身去看看吧。"话音刚落,延礼便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让她皱眉。荣薇抬眼正撞进他眼眸深处翻涌的暗潮——那不是醉意,而是妒火。
"她自有婢女伺候。"延礼声音低哑,指腹着她腕间翡翠镯子,"你陪孤就好。"荣薇心中虽有不甘,但见延礼如此,只得举杯陪饮。
蘅宁一回到东阁,便屏退所有下人,未过多久,延雪自侧门悄然闪身而入。寄夏在外头望风,二人目光一交汇,蘅宁己是热泪盈眶,快步上前将他紧紧抱住,声音里满是担忧:"这些日子,真是让我担心死了。"
延雪将她抱紧,语气温和,“我现在不好好在你面前了吗?”
“你知道吗?我都要以为你不在了。”蘅宁抽噎开口。
"那日之后,我被父皇软禁在府中。"延雪轻嗅她发间气息,嗓音里满是愧疚,"宁儿,对不起,我求了父皇许多次,他始终不肯收回成婚的旨意。被软禁的日子里,我给你写了很多封信,每一封都石沉大海了。”
蘅宁从未收到过他的来信,心中明了,定是延礼截留了那些信!她攥紧他的衣袖,眼底泛起决绝:"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哪怕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