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阁内一片混乱,秋云的尸体被迅速抬走,血迹如泼墨晕染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抢救沈似雪,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消息如野火,瞬间烧遍了整个后宫。
冯映容正在梳妆,青柳跌跌撞撞冲进来:“小主!不好了!秋云她…..”
铜镜中,冯映容的面容瞬间惨白,手中的玉簪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两截。
“她说了什么?”
青柳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她临死前指认了小主...”
冯映容猛地站起身,又踉跄着扶住妆台:“完了,完了。”
此时李德全己经带人来了,“冯答应,皇上请您即刻前往含元殿。”
冯映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只能紧紧抓着妆台边缘,指节泛白。
青柳被首接押走去审问,冯映容无助的看着她。
去含元殿的宫道从未如此漫长,曾经走过无数遍也不觉得漫长。
冯映容盯着自己的绣鞋,想起入宫那日嬷嬷说的话:“宫里的路,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
冯映容被带到含元殿时,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龙椅之上,延礼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延礼的声音冰冷刺骨:“冯氏,你可知罪?”
冯映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皇上,臣妾冤枉啊!秋云她血口喷人,臣妾与沈贵人无冤无仇,怎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延礼怒目而视:“那秋云临死前为何指认于你?你休要狡辩!”
冯映容泪如雨下,拼命磕头:“皇上,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妾。臣妾自入宫以来,一向安分守己,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怎会行此恶毒之事。求皇上明察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启禀皇上,江嫔求见。”
江清鸾进来时,手里捧着一本医书。
她向延礼行礼后,轻声道:“臣妾听闻沈妹妹出事,想起前几日冯答应曾向臣妾借阅医书,特意来向皇上禀明。”
她翻开书页,指着其中一页道:“冯答应当时特别问了莪术的药性。”
延礼接过医书,看到孕妇忌服,破血堕胎几个字时,眼中怒火更盛。
“冯氏,你还有何话说?”
冯映容拼命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臣妾根本就没有看过此书!都是捏造的!皇上,您相信臣妾啊!”
冯映容跪伏在地,不断求饶,江清鸾站在一旁,眉眼低垂,却掩不住唇角扬起弧度。
延礼的手指重重敲在医书上,声音冷得骇人:“冯氏,你还要狡辩吗?”
冯映容猛地抬头,眼中含泪:“皇上!臣妾从未向看过什么医书!这分明是栽赃!”
江清鸾轻轻叹息,柔声道:“冯答应,事到如今,何必再狡辩?那亲口说,想学些药理,好为沈贵人调理身子,我才给你看的。”
“你胡说!”冯映容几乎要扑上去,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她挣扎着喊道:“皇上!臣妾是去过江嫔宫中,但从未去过看过此书啊!她撒谎!”
“带上来。”延礼抬手,两个侍卫拖进来个血人。
青柳被扔在她身边,十指血肉模糊,她立马忍痛跪在地上磕头,“皇上饶命,一切都是冯答应让奴婢做的,是她让奴婢去收买沈贵人身边的秋云,都是她的…”
冯映容瘫坐在地,青柳的指认像一把刀,斩断了她最后的生机,她看着青柳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想起两年年前,那个跪在雪地里求她收留的小宫女。
她声音嘶哑:“青柳!我待你不薄!”
青柳避开她的目光,只是颤抖着磕头:“皇上明鉴,奴婢不敢欺瞒...”
延礼冷冷看着这一切,眼中再无半分温度,他抬手一挥:“冯氏谋害皇嗣,罪无可赦,即刻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消息传到昭鸾殿,宫女战战兢兢汇报:“娘娘,奴婢听说皇上还下令将她的面容尽毁,还…还将她的双眼剜掉了。”
蘅宁闻言愣了一下,她盯着铜镜里对双眼,叹了一口气:“那沈贵人如今怎样了?”
宫女低垂着头,声音发颤:“太医说孩子没保住,但己无性命之忧,如今还未醒来。”
蘅宁的手指一顿,镜中映出她微蹙的眉,她走到窗前,望着冷宫的方向。似乎能听见凄厉的哭喊声,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鸟雀,断断续续地传来。
宫女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要去看望沈贵人吗?”
蘅宁摇了摇头,“等她醒了,本宫再去。”
随后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低声道:“冯氏的眼睛,真的被剜了吗?”
宫女吓得一哆嗦,不敢接话。
蘅宁却笑了:“本宫记得,她那双眼睛生得极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本宫的模样。”
她转身,看向铜镜,指尖描摹着自己的眉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惜了…”
蘅宁收回目光,淡淡道:“多备几份补品,明日一并带去给沈贵人。”
“是。”宫女退了出去。
夜色如墨,江清鸾斜倚在软榻上。
清河轻声禀报:“小主,木贵人到了。”
江清鸾唇角微扬:“请她进来。”
木澜踏入殿内,一袭素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显得清雅脱俗,眼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妹妹今夜气色甚好。”
江清鸾示意宫女上茶:“快坐,这白牡丹,快尝尝看!”
木澜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果然是好茶,清冽回甘,妹妹泡茶手段见长。”
江清鸾低笑一声:“姐姐过誉了,若非你在回廊那场戏演得精彩,冯氏也不会如此轻易上钩。”
木澜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哼,她若没有那份心思,又怎会被利用?”
江清鸾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姐姐,那秋云临死前的指认?”
木澜的目光落在江清鸾案前的白瓷瓶上,里面的木兰花己经换成了新鲜的,“放心,查不到咱们头上。”
“沈贵人那边呢?”
木澜摇晃着茶盏:“孩子没了,人也差点丢了半条命,太医说,她以后怕是再难有孕了。”
江清鸾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说话有些不自然:“那,那挺好的。”
木澜歪着头看她:“妹妹不开心吗?”
江清鸾连忙摇头:“我怎么会不开心呢?只是...”
木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下茶盏,微微倾身:“只是什么?”
江清鸾垂下眼帘,声音轻若蚊呐:“只是觉得,沈贵人其实...”
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强挤出笑容:“没什么,姐姐别多心。”
木澜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轻笑一声:“妹妹不会是又心软了吧?”
“怎么会!”江清鸾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却有些发颤。
木澜见状,语气柔和下来,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在这深宫中,就是你死我活的,无论是为了什么。”
江清鸾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姐姐说得对。”
木澜满意地笑了,重新端起茶盏:“来,喝茶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江清鸾机械地端起茶盏,低头看着茶盏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似乎变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