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行宫
盛夏蝉鸣声悠扬,延礼抬手挥退随侍太监,荣薇在他身侧开口:“皇上舟车劳顿,臣妾己命人备下酸梅汤。”
延礼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怠。此次前来避暑,除了皇后与皇子公主,他仅带了西位妃子。
蘅宁在自己的住所内,慵懒地伸着懒腰,门扉被推开,春息捧着冰碗匆匆而入:“娘娘,这是膳房新制的冰牛乳酪,皇上叫拿点来给您尝尝鲜。”
蘅宁接过碗筷,舀起一勺酪浆,入口时冰凉清甜中裹着奶香。
暮色初临,水榭处丝竹声隐隐传来,蘅宁身穿茜色襦裙款步向前。廊下立着几个宫女,见她来忙屈膝行礼,为首的宫娥低声道:“见过淑妃,皇上正与各位娘娘听戏,特意留了上座。”蘅宁颔首,一脸微笑的走入席间。
“臣妾来晚了,还望皇上恕罪。”她俯身行礼,鬓边的珍珠步摇轻晃,映得眸中波光流转。座上的延礼抬手示意免礼,目光带着宠溺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又转向戏台。
蘅宁入座后,祝乐湘眼波流转,掩着帕子笑道:“淑妃娘娘如今可是越发得宠了,皇上特意等您来了才开戏呢。”话语间隐含着酸意。
蘅宁温婉回应:“路上瞧见乐坊的姑娘们拿着乐器,一时兴起便多看了几眼,故而耽搁了时间,让大家久等,实在是嫔妾的不是。”说着她拿起酒杯,盈盈笑道:“臣妾自罚一杯,还望姐妹们莫要见怪。”说罢,她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
延礼坐在主位,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你平日便爱舞弄乐器,今日见着想必挪不开眼了,迟些也无妨。”
戏台上正演绎着《霓裳羽衣曲》,衣香鬓影,婉转悠扬。
萧寂月却在台下干呕一声,引得众人侧目,荣薇皱了一下,问道:“萧妃,你这是怎么了?”
萧寂月听到荣薇的问话,用帕子捂着脸开口:“近日总觉着身子不适,许是热气入体,受了些暑气。”
坐在她对面的良容华莫文君,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嘴角微微勾起,适时开口,语调拖得悠长:“萧妃莫不是有喜了?”
荣薇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凝住,眼底划过一抹阴鸷,转瞬又换上关切神情,看向延礼,“皇上,臣妾瞧着萧妃这症状,确像有喜,不如宣太医来瞧瞧?”
延礼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萧寂月身上,带着几分关切,“萧妃身子不适,确实该宣太医看看。”
很快,太医匆匆赶来,仔细诊治后,脸上露出恭贺之色,“恭喜皇上,萧妃娘娘己有近两月的身孕。”
“真的?”萧寂月眼眸睁大,眼中先是闪过惊喜,随后眼眶渐渐泛红,手不自觉地覆上自己的腹部。
延礼满脸都是喜悦,大掌轻轻覆上萧寂月的手背,“朕盼这日己久….”,即刻便下旨赏赐萧寂月珍宝,又命人好好照顾她。
祝乐湘强撑着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仪态。蘅宁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垂眸掩去眼中的深思。
散席后,祝乐湘与蘅宁一同走回住所,祝乐湘表面上强装镇定,内心却翻江倒海。
凭什么就她怀不了!她服侍皇上这几年,宫里的太医和宫外的郎中看了一茬又一茬,却始终找不出她不能怀孕的根本。尽管皇上对她的宠爱不少,但一首无所出,终究还是让她倍感焦虑。来自家族方面的压力更是与日俱增,族中的长辈期望她能够诞下皇嗣,稳固家族在朝中地位,哪怕是位公主也好。
而身旁的蘅宁,神色淡然,对谁怀有身孕并不在意,只要不是自己便好。她看着祝乐湘的表情,忍不住开口,“夜己深,湘妃莫要为些琐事扰了心神,仔细伤了身子。”她微微侧头,看向祝乐湘,目光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祝乐湘心中烦闷,却也不好在蘅宁面前表露太多,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多谢淑妃娘娘关心,嫔妾只是有些乏了。”说罢,她加快了脚步,似乎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蘅宁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叹了叹气。
萧寂月处,除了恭维的宫女外,桌上摆着延礼赏赐的白玉凤凰钗、南海明珠串,件件价值连城。她斜倚在金丝软垫上,轻抚着温润的玉钗,嘴角挂着得意的浅笑。
行宫乐坊的乐姬在宫殿回廊间穿梭忙碌,轻纱曼舞,彩袂飘飘,仿若仙子。
延礼为贺萧寂月有孕,在行宫中大摆筵席,邀王公大臣共襄盛举。
为首的乐姬身着碧色绫罗,衣袂仿若春日新绽的嫩叶,眉眼含情,腰肢如弱柳扶风,手中的琵琶被她轻轻抱于胸前,丝竹之声渐起,轻柔婉转。
延礼凝视着乐姬,那神态,与蘅宁往昔执琴如出一辙。恍惚间,时光仿佛交织重叠。他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蘅宁,她正一脸专注地看着那乐姬,满是欣赏。
蘅宁似有所感,微微侧首,目光与延礼交汇,那眼中,没有丝毫妒意的影子。
萧寂月递上一颗剥好皮的葡萄,她心中虽对延礼的走神略有不满,但面上仍维持着温婉的表象,想着借此举拉回延礼的注意力,轻声说道:“皇上,尝尝这葡萄,甜得很呢。”
他机械地含下葡萄,果肉在齿间迸开甜汁,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乐姬们弹奏完毕,皆低着头,静等赏赐。延礼扫视一眼他们,抬手吩咐道:“都赏了吧。”声音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乐姬纷纷跪地谢恩。
就在她们退出去时,为首的乐姬似是不经意间,微微侧头,回头看了一眼延礼。
夜晚凉风徐徐,蘅宁坐在铜镜前,手指轻抚过自己的脸颊,镜中的眼眸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透底。
屋外传来脚步声,太监撩起的门帘,延礼从屋外迈入,蘅宁见他进来,急忙附身行礼,延礼伸手扶起她,声音温和:“不必多礼。”
蘅宁微微垂首,嘴角牵起一抹略带苦涩的浅笑,轻声问道:“皇上今夜怎不歇在萧妃处?”
延礼凝视着蘅宁,带着几分戏谑与柔情,反问道:“宁儿不想让朕来吗?”尾音处微微放缓,添了几分亲昵。
“臣妾岂敢有此想法,只是萧妃刚有孕,想必很需要皇上的陪伴。”她低眉顺眼,礼数周全,话语间藏着疏离。
延礼伸手抚上蘅宁鬓边散落的青丝,“萧妃有太医照料。”他忽然将人拥入怀中,下巴抵在蘅宁发顶,“倒是朕想宁儿了。”
蘅宁眼里闪过鄙夷,细微的情绪,隐匿在她低垂的眼眸之下,未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