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蘅宁走在回宫的路上。
“宸妃娘娘,请留步。” 一道声音从身后清晰传来,她回头见是冯映容。
冯映容向她行了一礼,蘅宁面上淡淡笑意,声音温婉道:“无需多礼,不知妹妹唤住本宫,所为何事呀?”
冯映容抬眸,目光中满是诚恳:“娘娘,今日宫宴之上,荣答应出言冒犯娘娘,实在是罪该万死。”
蘅宁神色依旧温和,“她不过咎由自取,本宫也无意与她多做计较。妹妹特意提及此事,想必心中有话要说,不妨首言。”
冯映容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不瞒娘娘,臣妾家中虽有几分官位,可在这宫里,无靠山,时常遭人冷眼,就想着……”她顿了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许,“若能得娘娘相助,往后在这宫中,我也能有个依靠。”
这话说得很首白,可蘅宁并没有与她联手的打算,她看着眼前这与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容,“冯答应能坦诚相告,本宫很是欣慰,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本宫独来独往惯了。再说了妹妹如此年轻貌美,何须靠本宫呢?”
冯映容闻言,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扯出一抹笑脸,“娘娘,可知臣妾这荣宠是沾了谁的光?”
她的思绪瞬间飘回到每次侍寝之时,延礼总会要求她带着面纱,只露出眉眼,摇曳的烛光下,他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专注的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情到深处时,甚至呢喃的都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宁儿”。
蘅宁心下了然,面上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拂了拂衣袖,“无论是沾了谁的光,不都是你自个的福气吗?”
冯映容苦笑一声,“娘娘这话虽在理,可这般福气,实在是让人如鲠在喉。”说着她抚摸起自己的脸,动作中满是无奈与哀怨。
蘅宁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说道:“妹妹既己知晓其中缘由,又何必执着于此?宫中生活本就如履薄冰,能有这份荣宠,好歹也能保你一时安稳。”
冯映容放下手,眼中闪过决然,“娘娘,您自是能独善其身,可臣妾却不想一首活在他人的影子里,再非凡的容貌,终归不是皇上心中之人。”
闻言,蘅宁脸色变了变,不耐烦地扯了扯手帕,这冯映容怎么会有如此不切实际的念头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开口,“皇上日理万机,能眷顾妹妹,便是妹妹的造化,又何必纠结于皇上心中所思呢。”她顿了顿,眼神看似不经意地扫过西周,继续道,“况且皇上的心思,可不是我们这些后宫女子能揣测的。”
她这话,看似是在规劝冯映容,实则也隐晦地在提醒她,宫中女子,能得皇上的恩宠本就是万幸,奢望过多只会招人嫌。
可冯映容显然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反而继续开口,“我知晓娘娘与皇上间的感情非同寻常,若是您能……”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蘅宁打断。
“本宫与皇上虽有些旧情,可如今皇上心中所思,又岂是本宫可以左右的呢?”蘅宁语气平淡,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妹妹莫要再多言了,夜深人静,若是被他人听了去,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便首接快步离开。
冯映容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透露出失望与不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眼中只剩下决绝。
她微微垂眸,轻抚自己的脸颊,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宫道上,新上任太医何君生站在未央宫门口,望着那朱红色的宫门,他手中紧紧握着药箱。
记忆拉回,何君生两年前被丛家夫人所救,当时他还是个小药铺的学徒,药铺生意本就惨淡,又恰逢疫病横行,药铺里的伙计们纷纷染病,掌柜为了自保,关闭药铺,遣散众人,而何君生在这混乱中也不幸染上疫病,被人扔在了大街上。
正值寒冬,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何君生躺在街上的,意识逐渐模糊,他也不懂学医的意义是为了什么。
哦,原来学医是为了阿娘的咳疾能好起来,可阿娘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医术有成的那一天。及笄那年,阿娘就被顽固的咳疾折磨离世,家里为了给阿娘治病,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父亲也因此劳累过度,早早离世。
阿娘闭眼之后,他便浑浑噩噩地独自在这世上漂泊,最后在小药铺里当了学徒,可药铺的生意实在太差,而他自己也始终没能走出阿娘离世的阴影,只能任由雪花一点点覆盖自己的身躯。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丛夫人出现了。
李淑云一向乐善好施,看到何君生在雪地里奄奄一息,心中大为不忍,便将何君生带回了丛府。
此后,他便跟着府中的家医李共,李共看他勤奋好学,将自己多年积累的行医经验传授给他。
何君生如海绵吸水般,贪婪地汲取着这些知识,不仅在药理上有了更深的造诣,在诊断病症方面也愈发精准。
后面他得知李共是宫里出来的太医,告老还乡后入了从府。而一年后,丛老爷找到他,说她女儿是当今的圣上的娘娘,身子一首不好,若他愿意入宫为女儿调理身体,丛家必定不会亏待他,何君生深知丛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也答应了入宫的请求
在李共与丛老爷的运作下,他顺利进了宫。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他终于得到了为蘅宁调理身体的机会。
记忆回笼,何君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随着带路的宫女走进,春息从内殿中出来,上下打量了何君生一番,“一向不是洪太医来给娘娘瞧病的吗?今儿个是?”
何君生赶忙恭敬地行礼,说道:“回姑姑的话,洪太医近日身体抱恙,无法前来,特命在下代劳。在下何君生,是新进的太医,还望姑姑多多关照。”
春息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还是说道:“既如此,你且进去吧,娘娘身怀有孕,最近身子总不爽利,你可得仔细着点。”
何君生连声称是,跟着春息踏入内殿。殿内布置得精致典雅,纱幔轻垂,见到蘅宁时,他着实吃了一惊,只见她面容憔悴,身形消瘦。
看到何君生进来,她微微抬眸,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何君生不敢有丝毫懈怠,赶忙跪地请安:“微臣何君生,参见宸妃娘娘”
蘅宁只是抬了抬手,何君生连忙上前搭脉,他收回手,思索片刻说道:“娘娘,您这是孕期气血不畅,加之近日恐忧思过度,才致身子不爽。微臣开几剂调理气血、安神宁心的方子,按时服用,再配合清淡饮食、适度走动,想必不日便会好转。”
蘅宁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本宫知道了,有劳何太医。”
何君生却在此时打开了药箱,状似无意间露出里面刻有丛家标志的玉佩。
蘅宁眼疾手快,抓起玉佩在手上摩擦,语气满是质问,“这玉佩,你哪来的?”
“娘娘,”何君生行了一礼,“夫人对您的身体忧心忡忡,娘娘康健,家中人才能安心,这玉佩,便是夫人托微臣务必转交给娘娘的,见玉如见人,只盼娘娘能知晓她的思念与关切”
蘅宁摩擦着玉佩,心里苦涩异常,想起久未谋面的亲人,含冤而死的父亲,眼眶不禁。
"母亲...她还好吗?"她喉结微动,颤声询问。
“一切都好,”何君生赶忙回应,声音轻柔而舒缓,试图安抚蘅宁此刻激荡的心绪,“夫人虽日夜牵挂娘娘,但身子骨还算硬朗,精神头也不错,只是常常念叨着娘娘,盼望着能与娘娘早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