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薇回到凤仪宫时,己是步履蹒跚。她强撑着病体处理宫务,却在踏入殿门时,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
“娘娘!”碧桃惊呼一声,急忙扶住她。
荣薇的额头滚烫,双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呼吸急促而微弱。
她勉强抬手,声音细若游丝:“扶本宫去榻上。
碧桃急得眼眶发红:“娘娘,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必,”荣薇虚弱地摇头,“太医院如今分身乏术,本宫歇息片刻便好。”
话落,她猛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帕子上,触目惊心。
“娘娘!”碧桃顾不得礼数,朝殿外大喊,“快传太医!皇后娘娘吐血了!”
凤仪宫顿时乱作一团。
消息很快传到了御前,延礼正在批阅奏折,听闻皇后病倒,只是抬了抬眼,语气平淡:“知道了。”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可要去看看?”
延礼神色未变,继续提笔批阅:“太医不是己经去了吗?朕去有何用?”
李德全不敢多言,只得退下。
凤仪宫内,李太医诊脉后,脸色凝重:“娘娘染上了疫病,且病势凶险,需立即用药。”
碧桃急问:“可有把握治好?”
李太医额头渗汗:“这…微臣尽力而为。”
荣薇昏昏沉沉间,似乎听见了动静,微微睁开眼,虚弱地问:“皇上可知道了?”
碧桃眼眶一红,低声道:“皇上政务繁忙,尚未过来。”
荣薇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轻声道:“无妨国事要紧。”
她闭了闭眼,又咳出一口血,延礼批完奏折,己是深夜。
李德全犹豫再三,还是低声禀报:“皇上,太医刚刚递了消息,说皇后娘娘病情加重,高热不退,恐怕凶险。”
延礼指尖一顿,终于搁下笔,起身道:“摆驾凤仪宫。”
未央宫内,荣薇烧得神志不清,时而呓语,时而昏睡。
延礼踏入内殿时,宫人们慌忙跪下行礼,他抬手示意众人退下,独自走到榻前。
荣薇面色惨白,唯有双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延礼静静看着她,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低沉:“皇后。”
荣薇似乎听见了,睫毛微颤,却没能睁开眼,延礼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滚烫如火。
他收回手,负手而立,语气冷淡对门外道:“传朕口谕,太医院全力救治皇后,若有不测,提头来见。”
李德全连忙应下:“奴才遵旨。”
延礼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荣薇,眸中情绪晦暗不明,最终转身离去。
此刻,行宫内,蘅宁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书卷在看,烛火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窗外山风呜咽,梅树的枯枝在夜色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寄夏端着茶进来,低声道:“主子,赵嬷嬷说,宫中近日不太平,时疫爆发,连皇后娘娘都染上了。”
蘅宁翻书的指尖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页,语气淡漠:“是么?”
寄夏犹豫了一下,又道:“听说病势汹汹,太医院束手无策。”
蘅宁抬眸,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不必理会。”
冷风拂过,她拢了拢衣襟,神色依旧淡漠, 片刻后,她转身回屋,关上了窗。
清晨推开窗,见院外多了几名侍卫,腰佩长刀,肃然而立。
她指尖搭在窗棂上,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寄夏端着早膳进来,低声道:“主子,今早又添了西个侍卫,说是奉皇命护卫行宫安全。”
蘅宁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窗台上的朽木:“怕我跑吗?”
寄夏不敢接话,只将清粥小菜摆好,蘅宁坐下用膳,姿态闲适。
午后提笔练字,笔走龙蛇,写的是李白的《山中问答》:“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笔锋一顿,又在纸上补了一句:“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太医院内,徐静川与周院使日夜守着病患,不断调整药方剂量,密切观察病情变化,部分病患的高热稍稍减退,咳血症状也略有缓和。
荣薇的高热烈火灼烧着她的神志,太医们轮番施针用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凤体一日衰过一日。
木澜来探望了她,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艾草熏烧后的苦涩气息。荣薇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
碧桃见木澜进来,连忙行礼:“见过木贵人。”
木澜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落在荣薇身上,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随即换上关切的神色,轻声道:“皇后娘娘,臣妾来看您了。”
荣薇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到木澜脸上。
她嘴唇干裂,声音低弱:“木贵人?”
木澜走近几步,在床榻边坐下,伸手握住荣薇的手,故作心疼道:“娘娘怎么病成这样?太医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荣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无妨本宫,只是有些累。”
木澜叹息一声,“娘娘可得要好起来呀,如今六宫无主,娘娘若是倒下了,这后宫可就要乱套了。”
她压低声音,“听说皇上这几日都没来看望娘娘?”
荣薇的指尖微微一颤,却仍保持着平静:“皇上日理万机…..”
“是啊,”木澜意味深长地打断,“听闻皇上打算将贤妃为贵妃呢,贤妃这些日子可风光了,皇上还赏了她一对蕾丝金凤簪,听说那是先帝赐给先皇后的嫁妆呢。”
荣薇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碧桃见状连忙上前:“贵人,娘娘需要休息了。”
木澜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擦拭荣薇额角的冷汗:“娘娘别急,臣妾还有一件趣事。”
她俯身在荣薇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前儿夜里臣妾梦到荣明歌了,她说水里好冷呀,让臣妾来告诉你,她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荣薇嘴唇顿时哆哆嗦嗦,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不,不可能”荣薇喃喃自语。
木澜却不慌不忙,继续在荣薇耳边低语:“怎么不可能呢,娘娘,说不定她这会儿就在这殿里,正看着您呢?”
荣薇身子在床榻上,眼神空洞,嘴里不断念叨着:“不是本宫,不要来找本宫!”
碧桃连忙扶住她,焦急地呼喊:“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太医!太医!”
木澜站起身,冷眼瞧着荣薇失态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
她后退两步,故作惊慌地掩住唇:“哎呀,娘娘这是怎么了?快叫太医呀!”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医和宫女们鱼贯而入,木澜趁机退到一旁,看着众人手忙脚乱地围着荣薇施救。
“快去禀报皇上!”碧桃急得眼泪首掉,一边用湿帕子擦拭荣薇惨白的额头,“娘娘,您醒醒啊!”
荣薇双目紧闭,呼吸急促,里仍断断续续地呢喃:“明歌不是本宫...不是本宫害的你。”
木澜告辞退下,“等娘娘醒了,还请碧桃姑娘转告一声,臣妾改日再来探望。”
走出凤仪宫,木澜脸上的忧色瞬间消散,她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轻声对身边的贴身宫女道:“要变天了。”
宫女不解:“贵人,这天儿不是好好的吗?”
木澜笑而不答,只是拢了拢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