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清秀工整,与谢望平日批注诗册的笔迹一模一样。
林烬瞳孔骤缩,突然想起谢望腰间那块与期羽阁信物相似的双鱼佩。
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烬迅速将字条塞回香囊,抬头正对上谢瑾深邃的目光。他身后跟着两名狱卒,手中捧着干净的衣物与食盒。
“都退下。”谢瑾冷声道。
待狱卒离去,谢瑾蹲下身,指尖抚过林烬苍白的脸颊:“他们对你用刑了?”
林烬摇头,将香囊递给他:“子愿送来的。”
谢瑾拆开香囊看了字条,眼神陡然锐利:“果然与兵部有关。”
“你早就怀疑兵部?”
谢瑾收好字条,从食盒底层取出一卷图纸:“这是你最初的设计图,我让人从工部偷出来的。对比过爆炸现场后,我发现梁柱内部被人挖空填入了火药。”
林烬展开图纸,手指发颤:“能接触到北疆贡品和火药的......”
“兵部侍郎郑峋。”谢瑾冷笑,“他表面效忠太子,实则是礼王的人。”
林烬猛地抓住谢瑾的手腕:“那子愿他——”
“子愿未必知情。”谢瑾反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这香囊可能只是被人利用。”
牢房外突然传来三更鼓声。谢瑾起身,将一件墨色大氅披在林烬肩上:“再忍耐几日,我一定会接你回家。”
林烬攥紧大氅边缘,喉头发紧:“若五日后......”
“没有如果。”谢瑾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会让你去大理寺。”
脚步声渐远,林烬望着谢瑾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甬道尽头。他低头嗅了嗅大氅上残留的沉水香,将香囊紧紧攥在掌心。
月光偏移,牢房角落渐渐陷入黑暗。林烬在心底默数着时辰,忽然听见墙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三长两短,正是他与谢瑾约定的暗号。
礼王府·内室
烛火幽幽,纱帐低垂。
谢毓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胸前的绷带渗出点点血迹。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显然伤势极重。
苏自谦坐在床沿,指尖轻轻着一支银簪,目光冰冷地落在谢毓的脖颈上。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只要簪尖轻轻一刺,谢毓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甚至不会有人怀疑。
毕竟,他本就重伤濒死,再“撑不过去”也合情合理。
苏自谦缓缓抬起手,簪尖在烛光下泛着寒芒。
然而,就在他即将刺下的瞬间——
“咳、咳咳……”
谢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苏自谦瞳孔一缩,迅速收回手,簪子无声滑入袖中。他立刻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俯身轻拍谢毓的背,声音温柔得近乎虚假:
“王爷?您醒了?”
谢毓眉头紧蹙,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落在苏自谦脸上。
“……谦谦?”他嗓音沙哑,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苏自谦微微一笑,指尖轻柔地擦去他唇边的血迹,语气关切:“王爷别动,伤口会裂开的。”
谢毓闭了闭眼,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苏自谦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可惜了。
不过,他也有可能在试探我。
但他很快调整表情,端起一旁的药碗,温声道:“王爷,该喝药了。”
谢毓勉强撑起身子,苏自谦顺势扶住他,动作轻柔,仿佛真的在悉心照料。
然而,就在谢毓低头喝药的瞬间,苏自谦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后颈上。
谢毓咽下苦涩的药汁,眉头微蹙,声音虚弱却仍带着几分锐利:“朝中……现在如何了?”
苏自谦接过空药碗,指尖在碗沿轻轻,垂眸道:“太子被软禁在东宫,林烬关在大牢里,瑾王正在外面查案奔波。”
谢毓闻言,苍白的唇角竟扯出一丝冷笑:“太子……竟然没进大牢?”
苏自谦抬眼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探究:“王爷似乎并不意外?”
谢毓闭了闭眼,胸口起伏牵动伤口,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他缓了口气,才低声道:“父皇向来偏爱太子……即便证据指向他,也不会轻易定罪。”
苏自谦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袖中的银簪无声滑入掌心。他面上却露出担忧之色:“王爷伤重,还是少思虑为好。”
“呵……”谢毓突然咳嗽起来,鲜血再次溢出唇角。苏自谦连忙取帕子替他擦拭,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谦谦,”谢毓声音虚弱,眼神却异常锐利,“你希望……我死吗?”
苏自谦瞳孔骤缩,袖中的银簪“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室内霎时一片死寂。
苏自谦脸色瞬间苍白,眼中迅速泛起水光,声音颤抖而真诚:“王爷怎会这样想?我日夜照料,只盼着您能早日康复......”
谢毓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松开了钳制他的手。
缓缓撑起身子,竟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利落得完全不像重伤之人。
“王爷您......”苏自谦惊愕地看着他胸前绷带渗出的血迹。
“无妨。”谢毓随意地抹去唇边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罢了。”
苏自谦袖中的手微微发抖,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困惑之色:“王爷的意思是......”
“拜殿之事,本就是本王一手策划。”谢毓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可惜没能一举除掉太子和瑾王,父皇果然还是喜欢太子。”
苏自谦倒吸一口冷气,眼中满是震惊——这次不是伪装。他没想到谢毓会亲口承认。
“不过没关系,”谢毓冷笑,“游戏才刚刚开始。”他突然转向苏自谦,目光如刀,“谦谦,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苏自谦强自镇定:“王爷请说。”
谢毓从枕下取出一枚青玉令牌,塞入苏自谦手中:“去找一个人。记住,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什么人?”苏自谦低头看着令牌上陌生的纹路。
谢毓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苏自谦瞳孔骤缩,手中的令牌几乎要握不住。
“王爷,这......”
“怎么?”谢毓眯起眼,“你不愿意?”
苏自谦深吸一口气,将令牌藏入袖中,抬头时己换上温顺的神色:“没有,我这就去办。”
谢毓满意地点头,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谦谦,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苏自谦低头应下,将青玉令牌小心藏入袖中,又替谢毓掖了掖被角,这才轻声道:“王爷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
谢毓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
苏自谦转身离开,房门轻轻合上的一瞬,他眼底的温顺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