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卯时的梆子声惊飞了檐角寒鸦，林晚照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推开太医院大门。晨光穿过稀薄的云层，在积雪上投下冷冽的光斑，昨夜推敲案情的疲惫尚未褪去，她怀中己紧紧抱着记载西域毒物的医典和几株曼陀罗样本——这是她连夜从御药房借来的证物。
大理寺卿陈玄准时出现在太医院门口，玄色官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他身后跟着两名衙役，抬着个蒙着黑布的长匣——正是淑妃宫中自尽的掌事宫女的尸体。"仵作验尸时发现蹊跷，"陈玄掀开黑布，露出宫女青紫的脸，"她舌根处藏着枚蜡丸，却被人提前刺破，毒发身亡。"
林晚照屏住呼吸凑近查看，银针探入宫女咽喉时并未发黑，反而在耳后发现细小的针孔："不是吞毒，是被人用极细的毒针封喉。这手法...与昨夜刺杀我们的刺客所用如出一辙。"她突然想起刺客袖中的半枚玉佩，连忙取出比对，发现两者边缘的磨损痕迹竟能完全契合。
正当两人讨论时，阿柔气喘吁吁地跑来，苗裙上的银铃撞出凌乱声响："林姐姐！贤妃娘娘在牢里突发急症，太医院派去的医正说是...说是中了曼陀罗毒！"林晚照与陈玄对视一眼，立即赶往天牢。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甬道，铁栅栏后传来贤妃痛苦的呻吟，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脖颈处浮现出诡异的紫色脉络。
"快取生甘草！"林晚照扯开贤妃衣领，发现她后颈贴着块浸透药液的绢布，正是曼陀罗汁液的痕迹。当她用银针挑开绢布时，却在夹层里摸到硬物——竟是半块与淑妃手中相似的桂花糕。贤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气若游丝："有人...调换了膳食..."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陈玄翻开天牢守卫的巡查记录，瞳孔骤然收缩："酉时三刻，有个传膳太监进入牢房，但名册上根本没有此人记录！"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众人赶到时，只见御膳房当值太监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把刻着西域花纹的匕首，身旁滚落着打翻的食盒，里面赫然是几块桂花糕。
林晚照蹲下身，发现死者指甲缝里嵌着蓝色丝线，与阿柔前日绣给陆明川的香囊材质一模一样。她正要询问，阿柔却脸色煞白地后退半步："这...这不可能！我昨日根本没来过御膳房！"陈玄己经掏出证物袋收集丝线，神色凝重："恐怕有人故意栽赃，想把水搅得更浑。"
暮色渐浓时，陆明川匆匆赶来，腰间的苗银铃铛沾着些许血迹。他攥着封信笺递给林晚照，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方才在西市暗桩处截获的密信，有人要买你的命！"泛黄的信纸上字迹潦草，写着"太医院女医，活不过今夜"，落款处画着与玉佩相同的诡异花纹。
更鼓声响起时，林晚照独自站在太医院后院。月光为曼陀罗花瓣镀上银边，她着谢砚之留下的半块玉佩，突然想起淑妃寝宫那半封残信。或许该换个角度——若凶手不是为了争宠，而是想掩盖某个与西域毒物、走私案相关的秘密呢？
正当她陷入沉思，屋顶传来瓦片轻响。三支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林晚照侧身滚进药架后，抓起研磨药材的铜钵掷出。黑暗中传来闷哼声，她抽出银针追去，却只在墙角捡到块绣着金线的布料碎片——正是皇后凤袍上的纹饰。当啷一声，远处传来三更梆子，风雪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真相却如被迷雾笼罩的寒夜，愈发扑朔迷离。
三更梆子声在风雪中回荡，林晚照攥着布料碎片的手微微发颤。铜钵与瓦片相撞的声响惊动了巡夜侍卫，当众人举着火把赶到时，只看见凌乱的脚印消失在宫墙拐角处。陆明川拔出佩剑就要追，却被陈玄拦住：“风雪太大，贸然追击恐中埋伏。”
林晚照借着灯笼的光仔细查看布料碎片，金线绣着的缠枝莲纹精致繁复，与皇后凤袍上的暗纹确实如出一辙。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若真是皇后派人暗杀，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这块布料...边缘没有撕扯的毛边，倒像是提前裁剪好的。”她将碎片翻转，发现背面还残留着些许浆糊痕迹，“有人故意栽赃。”
阿柔凑过来，盯着布料碎片突然惊呼：“我想起来了！昨日在绸缎庄，我看见碧玉——就是淑妃宫里自尽的那个宫女——买过这种金线！”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陈玄立刻命衙役去传讯绸缎庄掌柜，自己则带着林晚照等人前往皇后宫中。
椒房殿内暖意融融，皇后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凤目扫过众人手中的证物，轻蔑一笑：“本宫的东西丢了不少，倒成了杀人证据？”她抬手示意宫女，“去把本宫那箱旧衣取来。”片刻后，一箱堆满磨损布料的樟木箱摆在众人面前，其中赫然有几块与碎片花纹相同的残布。
“半月前本宫命人改制凤袍，这些边角料便赏给了宫人。”皇后用银匙搅着茶汤，“倒是贤妃宫里的碧玉，前些日子总来讨这些碎布，说是要给主子绣帕子。”林晚照心中一凛，碧玉的死、贤妃的中毒、突然出现的暗杀...这一切难道都是为了将矛头引向皇后？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大理寺卿！绸缎庄掌柜...掌柜的服毒自尽了！”陈玄脸色骤变，立刻带人赶往绸缎庄。雪地上，掌柜的尸体蜷缩在柜台后，手中紧攥着半张当票，上面写着“西域奇香，当银百两”，落款日期正是淑妃暴毙前一日。
“查当铺！”陈玄目光如炬。当众人赶到当铺时，却发现存放当品的密室早己被洗劫一空，唯有墙角残留着几滴暗红色液体。林晚照蹲下身子，用银针试探——针尖发黑，正是曼陀罗与雄黄混合的剧毒。她抬头看向墙上的当票登记册，突然发现某一页被撕掉了，边缘还沾着些许蜡油。
“是蜡丸！”她猛然想起淑妃宫中自尽的宫女舌根处的蜡丸，“有人怕秘密泄露，杀人灭口后又毁掉了关键记录！”正说着，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侍卫飞驰而来，手中捧着封加急军报：“边关急报！有不明商队携带大量西域货物，意图混入中原！”
陈玄展开军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货物清单上...赫然列着曼陀罗、雄黄等违禁毒物。而护送商队的，竟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林晚照接过军报，只见“云州节度使”五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那是皇后的兄长。
风雪呼啸着灌进当铺，吹得烛火明灭不定。林晚照望着军报上的字迹，终于明白为何所有线索都看似指向皇后，却又漏洞百出——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有人想借宫闱之乱掩盖更大的阴谋。当啷一声，远处传来西更梆子，而他们，早己深陷这张错综复杂的大网之中，再难抽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