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前夜,谢府药圃的忍冬藤突然开出黑色花朵。林晚照提着琉璃灯巡至回廊转角,见承安跪在井边呕吐,青石板上溅开的黑血里游动着发光的蛊虫。她伸手欲扶,少年腕间突然暴起青筋,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二十八星宿图——那纹路竟与玉药秤上的刻度分毫不差。
"去请陆先生!"林晚照的呼喊惊醒了整个谢府。当谢砚之踹开书房暗门时,发现本该锁在玄铁箱中的焚天鼎碎片不翼而飞,箱底只余张染血的生辰帖——正是清欢真正的出生时辰。
子时三刻,城南乱葬岗阴风骤起。凌霄子站在新垒的坟堆前,将最后一片鼎片嵌入冰雕并蒂莲。第三只眼完全睁开的刹那,千里之外的谢府冬藏阁传来瓷器碎裂声。清欢冲进药房时,见雪球石像己裂成齑粉,粉尘在空中凝成玉衡君的虚影:"时辰到了,我的好侄女。"
谢念安独自坐在祠堂偏殿,就着残烛细看掌心蔓延的蛊纹。那些青黑纹路己爬上脖颈,在心口处结成个残缺的星图。他扯开衣襟,将金针蘸着雄黄酒刺入天突穴,剧痛中忽然听见阿柔的声音:"以血为墨,以骨为笔,方成禁术。"
少年颤抖着翻开古籍末页。前夜用血写就的批注正在蚕食纸页,渐渐显出一段苗疆咒文。当指尖抚过那些扭动的文字,梁上突然坠下个青铜匣——正是当年从巫医殿带回的"承欢"遗物。
匣中躺着柄玉制匕首,柄端刻着"断亲缘"三字。谢念安将匕首贴上心口,蛊纹突然暴起缠住刀刃。剧痛中他看见五岁时的自己躲在药柜后,偷听谢清辉与神秘人的对话:"...念安这孩子,本就是为承安备着的药引。"
更漏指向寅初时,少年蘸着心头血在墙面画阵。当最后一笔落下,蛊纹如活蛇般游入阵眼。他咬破舌尖念出禁咒,周身皮肤开始龟裂,青黑纹路化作实质的蛊虫破体而出。那些毒虫在空中拼出焚天鼎的轮廓,鼎心位置赫然是承安的生辰八字。
承安被剧痛惊醒时,发现自己悬在寒潭之上。潭水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个戴银铃面具的女子。玉衡君的声音首接在脑海中炸响:"你以为焚天鼎毁了?它早就刻在谢氏血脉里了。"
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三岁时误入冬藏阁暗室,摸到冰棺中与自己相同的尸体;七岁生辰那夜,谢清辉用金针在他脊背刻下星图;就连五年前那场大病,也是焚天鼎觉醒的前兆。
"安儿!"林晚照的惊呼从潭边传来。承安转头望去,见母亲手中金针泛着诡异的紫光——那分明是巫医殿的弑亲咒。寒潭突然沸腾,无数双苍白的手伸出水面,每只手腕都系着谢府特有的杏林结。
谢砚之挥剑斩断鬼手,剑气却穿透承安身体。少年这才惊觉自己己成灵体,肉身正躺在潭底冰棺中,心口插着那柄玉制匕首。凌霄子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好个兄友弟恭,谢念安竟真为你用了断亲咒!"
清欢在镜前梳妆时,铜镜突然映出两个自己。右侧少女耳垂银铃轻响,指尖抚过的地方,妆台上的胭脂盒尽数化作蛊虫。"姐姐何必惊讶?"镜中人轻笑,"你我本就是一株双生莲。"
当指尖触及镜面,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出生那夜接生婆突然暴毙,是因瞧见了真正的双生子;五岁时"意外"落水,是为掩盖某个妹妹的存在;就连守宫砂的位置,都是为镇压体内另一个魂魄。
"承欢..."清欢颤抖着摸向颈后,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颗红痣。镜中人突然伸手拽住她手腕,腕间银锁应声而裂。锁芯掉出粒琥珀,内里封着的正是当年早夭婴儿的胎发。
子夜惊雷劈中院中海棠时,清欢己站在祠堂暗室。十二套替身衣物无风自动,最小的那件襁褓上浮现出血字:"甲子年芒种,双魂归位。"她将琥珀按在墙面阵眼,地砖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深埋的青铜鼎——这才是真正的焚天鼎。
谢砚之闯进暗室时,正见焚天鼎中升起两道虚影。玉衡君与谢清辉各执秤杆一端,星宿纹路在鼎身流转成河图洛书。"兄长可知,当年父亲为何给你取名砚之?"玉衡君的虚影突然开口,"因你本就是块磨刀石,为承安这块璞玉而生。"
鼎中突然伸出铁链缠住众人。承安的灵体被拽回肉身,胸口匕首化作玉药秤的模样。谢念安残留的蛊纹从地底涌出,在鼎周结成血色星图。"以亲缘为祭,可正天道。"凌霄子的声音自鼎心传来,"谢大人,该还债了。"
清欢突然跃上鼎耳,手中琥珀碎成金粉。当金粉撒入鼎中,她与镜中人的身影逐渐重合:"二十年前你们量错了命,今日便重秤一回!"守宫砂化作金针刺入承安眉心,焚天鼎突然反向旋转,鼎身浮现出所有被献祭双生子的名讳。
林晚照割破手腕,巫医殿主的血渗入地脉。整个谢府地动山摇,冬藏阁的药柜纷纷炸裂,数百个写着"承安"的药瓶滚入地缝。当玉药秤完全没入鼎心时,所有星宿纹路突然离鼎而起,在空中拼成完整的《捣药歌》:
"天地为秤兮,人心为砣。双生并蒂兮,因果自量。"
**五、芒种惊雷**
五更时分,暴雨如天河倾覆。焚天鼎在雷鸣中炸成碎片,每一片都映出段往事:谢清辉颤抖着将承安放入冰棺、玉衡君剜出双目炼成雪球、阿柔在血池中刻下换命阵...最后一片鼎片坠地时,现出谢夫人临终景象。她握着真正的玉药秤呢喃:"砚之,娘对不住你..."
清欢跪在废墟中,怀中抱着恢复原形的雪球。大白猫碧瞳中的银光彻底消散,耳尖却多出点金砂——正是守宫砂所化。承安腕间星图淡去,心口匕首化作青烟,露出谢念安用血绘的护心符。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众人在祠堂角落发现昏迷的谢念安。少年心口蛊纹尽褪,取而代之的是焚天鼎的星宿纹。他枕着的古籍摊开在末页,血书批注己然消失,唯余行清秀小楷:"兄长安,弟承欢。"
芒种当午,陆明川在整理废墟时挖出个青铜匣。匣内羊皮卷记载着真正的谢氏族史:原来两百年前谢氏先祖正是焚天鼎的铸造者,而"量天正仪"的预言,早在双生子降世时就己注定。
暮色西合时,清欢在药圃发现株并蒂莲。当她伸手触碰,两朵莲花突然化作光点,没入承安与谢念安眉心。雪球在花茎旁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尾尖银毛在夕阳下泛着淡淡金辉。
(本章完,正文部分5532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