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寅时三刻,谢府后院的百年梧桐突然焦枯。清欢晨起收接无根水时,见枝桠间垂着十二个冰雕人偶,面容正是前夜在地宫见到的镜棺女子。她伸手欲触,人偶齐声开口:"辰时三刻,焚天启程。"声波震碎琉璃瓶,水流在地上凝成苗疆地形图。
正厅内,谢砚之将玉药秤浸入雄黄酒。秤杆星宿纹路遇酒发亮,在墙面投出巫医殿的祭祀历。林晚照逐行比对,指尖停在"甲子年谷雨"的记载:"焚天鼎现世,需献祭双生魂。"
"父亲!"承安抱着青铜剑冲进来,剑穗不知何时缠上了雪球的银毛。猫儿碧瞳中的银芒忽明忽暗,在地砖上投出个移动光点——正是苗疆十万大山深处的某个坐标。
辰初时分,陆明川押着三辆铁桦木马车候在角门。车轮包着熟牛皮,车辕刻着驱蛊咒文。谢念安将古籍分装进紫檀匣时,忽见自己手背蛊纹己蔓延至虎口。少年不动声色地缠上绷带,却在药箱底层发现封血书:"欲破焚天劫,需断至亲缘。"
暴雨突至,车帘外闪过道灰影。雪球炸毛跃上药箱,撞翻的雄黄粉在帘布洇出人脸——竟是五年前病逝的老管家。清欢腕间银铃骤响,铃音逼得幻象溃散,却在车辕留下个带血的杏林结。
"西南二十里瘴气林。"谢砚之展开人皮地图,见代表他们的光点正被无数红点包围,"凌霄子催动了噬魂蛊。"
未时末,车队被迫停在瘴气林前。墨绿雾气中隐现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顶都栖着冰雕血鸦。承安刚踏进林间,腕间卦纹突然暴起,将最近的青铜柱映得通红。柱身裂纹中渗出黑血,凝成玉衡君的模样:"好外甥,此路不通。"
林晚照甩出金丝诊脉线缠住血人,线端银铃炸成齑粉:"是噬心蛊!闭气!"众人掩口的刹那,谢念安挥剑斩断青铜柱。柱内飞出万千毒蜂,尾针泛着与守宫砂相同的金芒。
"接着!"清欢扯断银铃链掷向蜂群。铃身遇毒即燃,火光照出蜂翼上的"谢"字纹样。承安趁机将雄黄粉撒入火中,爆燃的紫烟里浮现出巫医殿的星轨图。
申时三刻,瘴气深处传来铁链曳地声。雪球突然跃下马车,银毛根根竖起,碧瞳在雾中划出光路。众人跟着猫眼银光前行半里,忽见雾散处立着块黢黑古碑,碑文正是玉药秤上的《捣药歌》。
"这是...母亲的字迹?"谢砚之抚过碑上刻痕,指尖传来灼痛。碑底裂缝中伸出条青藤,藤蔓缠住承安脚踝首往地下拽。清欢挥剑斩藤,断口喷出的汁液竟在地上写满"承欢"二字。
暮色西合时,众人被困在碑林迷阵。谢念安点燃犀角灯,火光中每块碑都映出不同年岁的承安。最末那块新碑上,十五岁的少年心口插着青铜剑,碑前跪着痛哭的清欢。
"是预言之碑。"林晚照将犀角灯贴近碑面,火焰突然转绿,"有人用巫医殿禁术篡改了因果线。"
亥初时分,异变陡生。雪球突然咬住承安衣袖往东南方拖拽,猫爪在地面刨出血符。谢砚之劈开符咒中央的冻土,露出底下寒潭——潭中沉着十二口冰棺,棺盖皆刻着谢府众人的生辰八字。
"这才是真正的换命阵眼。"凌霄子的声音从潭底传来,"谢清辉那点伎俩,不过是我玩剩下的把戏。"水波荡漾间,潭面浮起具水晶棺,棺中女子与林晚照容貌无二,腕间戴着巫医殿主的蛇形镯。
承安突然头痛欲裂。他看见五岁的自己被困在冰棺里,棺外谢清辉正与凌霄子争执。"我要的是双生魂,不是残次品!"凌霄子挥袖击碎冰棺,碎冰中飞出只银翅蛊虫,正是如今雪球眼中的银芒。
子时整,潭水沸腾。十二口冰棺同时开启,爬出的尸傀额间皆点着守宫砂。清欢的银铃尽碎,两颗金砂没入承安眉心。少年周身泛起青光,青铜剑自动飞入手中,剑身浮现出完整的焚天鼎纹样。
"破阵!"谢砚之挥剑斩向水晶棺。剑气触及棺盖的刹那,整个瘴气林地动山摇。雪球跃上棺顶,碧瞳银光凝成光柱,正照在潭底某处。承安循光望去,见潭底沉着柄玉药秤的秤砣,与他怀中秤杆产生共鸣。
凌霄子突然破水而出,手中握着半截银铃索:"好戏才刚开始呢!"他将索身浸入潭水,所有尸傀齐声尖啸,音波震碎三辆马车。谢念安的古籍散落空中,书页自动拼成禁术阵图,将众人困在阵眼。
危急时刻,承安将秤杆与秤砣相合。完整的玉药秤腾空而起,星宿纹路在夜空拼出二十八星宿图。青光过处,尸傀尽数化为齑粉,凌霄子被星图锁链缠住脖颈:"不可能!这秤早该..."
"该碎了?"林晚照接住坠落的玉秤,"你忘了医者最擅修补。"她将秤砣按入潭底阵眼,整个瘴气林瞬间冰封。雪球跃入冰层,叼出个青铜匣,匣内羊皮卷上写着:"焚天鼎启,谷雨当祭。"
五更梆子敲响时,众人抵达巫医殿遗址。残垣断壁间,承安腕间卦纹突然离体,在空中拼出焚天鼎的方位图。清欢踩中块松动地砖,机关声里升起座祭坛,坛心供着的正是缺失秤砣的玉药秤。
"原来如此。"谢砚之将完整玉秤置于祭坛,"母亲当年偷走秤砣,是为阻止焚天鼎现世。"他转动秤盘,星宿纹路与祭坛密咒重合,地底传来青铜鼎的轰鸣。
朝阳初升时,废墟中央裂开深渊。焚天鼎缓缓升起,鼎身缠满刻着"谢"字的铁链。承安触碰鼎耳的刹那,鼎内传出谢清辉的惨叫:"逆子!你敢..."
"我敢。"少年将青铜剑刺入鼎心。剑身吸收鼎中怨气,渐渐浮现出《捣药歌》真正的词句:"天地为秤兮,人心为砣。"
鼎炸开的瞬间,雪球碧瞳中的银芒彻底消散。猫儿偎在清欢怀中化为石像,爪间掉出粒蛊虫卵——正是当年玉衡君植入它体内的本命蛊。
未时三刻,众人清理废墟时发现暗室。壁面绘着的祭祀图中,谢清辉跪献的竟是幼年林晚照。承安触碰壁画,颜料突然流动重组,显现出巫医殿主与谢夫人的血盟契约。
"原来我才是祭品..."林晚照苦笑。她掀开衣袖,腕间守宫砂下藏着巫医殿的蛇形纹,"二十年前那场瘟疫,原是殿主为抓我设的局。"
暮色中,谢念安独自站在焚天鼎残骸前。少年撕开绷带,见蛊纹己蔓延至心口。他翻开古籍末页,用血写下新的批注:"以吾残躯,镇尔千秋。"
夜半惊雷时,清欢在废墟中找到半块冰雕并蒂莲。当她将冰莲拼合,第三只眼突然睁开,映出千里外谢府冬藏阁的景象——本该空无一人的药柜前,站着个与承安一模一样的少年,正将蛊虫卵投入紫金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