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马迭尔宾馆·一九二八年处暑
水晶吊灯的光晕漫过拼花地板,苏婉宁的貂绒披肩扫过俄式壁炉,火星在铸铁炉栅里迸出三两点蓝光。霍云深用琴盒抵住旋转门,七宝琉璃剑穗的鎏金梅花扣与侍应生胸牌相撞,发出细不可闻的铮鸣。
"207房间的伏特加两瓶。"
前台白俄女郎的蔻丹指甲划过登记簿,指腹老茧位置与枪械扳机完全契合。苏婉宁的银元滚过黄铜台面,瞥见簿页间夹着的《满洲医学报》——昭和三年特刊的细菌培养图示,竟用锁金绣线替代了常规标注。
霍云深突然揽住她的腰肢,剑鞘挑开电梯栅门:"有尾巴。"
镜面轿厢映出三个穿貂皮大衣的男人,袖口露出的腕表链缀着微型十字架。苏婉宁的翡翠耳坠磁吸在楼层按钮,暗格弹出的《宾客名单》显示:日本关东军防疫班要员今夜下榻顶层套间。
走廊波斯地毯突然塌陷。
两人跌入通风井时,见成捆的《南满铁路检疫报告》堆在锈蚀管道间。苏婉宁用银簪挑开昭和三年七月卷宗,夹页照片里生母正为白鼠注射绿色药剂,背景药柜标签写着:"鼠疫杆菌改良型——旅顺口研究所提供"。
"宁姑娘看这里!"
霍云深剑尖挑起段缠金丝通风管,管壁残留的褐色液体正腐蚀铁皮——与亚细亚号列车发现的改良芥子气成分相同。
顶层套间的留声机突然爆响。
苏婉宁撞开雕花木门,见穿和服的日本医官正在焚烧文件。火盆里未燃尽的《人体实验记录》残页显示:"第47号实验体出现记忆回溯,需加强额叶切除术"。霍云深挥剑斩断保险柜铰链,内藏的德制显微镜筒里,载玻片上的锁金绣线正包裹着鼠疫杆菌。
"这才是真正的培养基!"
她旋动目镜调节轮,菌落分布竟勾勒出中东铁路路线图。窗外突然掠过探照灯光,日本宪兵的摩托队正包围宾馆后巷。
医官突然扯开和服襟口,胸膛纹着的哈尔滨地图遇热显影——松花江码头位置新增红十字标记。苏婉宁的绣帕缠住其手腕,腕间注射针孔排列成苏州码子:"子时三刻,江心岛"。
"当心烟雾!"
霍云深踹翻青铜痰盂,腾起的白雾里混杂着神经抑制剂。医官撞破彩窗跃下时,苏婉宁的披肩勾住枝形吊灯,荡至对面露台瞬间瞥见江面——日军炮舰正卸下印有"横滨圣母院"的木箱,融化的冰水在甲板蚀出"47"荧光编号。
消防通道的铁门突然洞开。
穿白俄医师袍的男人持枪逼近,听诊器铜膜折射出诡异蓝光。苏婉宁甩出翡翠耳坠,击碎其金丝眼镜的刹那,霍云深剑锋己挑开医师袍——内衬缝满磺胺药片,每片都刻着吴淞口潮汐时刻表。
"去江心岛!"
两人翻越露台铁栏,顺排水管滑至后巷。黄包车夫老金的铜烟杆暗格弹开,烟丝里滚出枚体温计——水银柱定格在42度,玻璃管显微雕刻着江心岛暗堡坐标。
松花江的夜风卷起冰碴。
偷渡舢板的船老大掀开蓑衣,腰间缠着的锁金绣帛遇潮显影,拼出日军江防布阵图。苏婉宁的胎记在寒风中灼痛,绣线自旗袍下摆游至船板,勾勒出岛心混凝土建筑的轮廓。
"停船检查!"
日本巡逻艇的探照灯刺破夜幕。霍云深拽着她翻入冰窟,潜水钟的铜制舱门竟刻着"三菱重工1918"。幽蓝水下灯光里,成排的九五式防毒面具随暗流漂荡,滤毒罐表面锁金绣的满文意为"活体样本运输通道"。
江心岛暗堡的铸铁门爬满藤壶。
苏婉宁旋动鎏金梅花扣门环,齿轮咬合声惊起夜枭。甬道壁灯突然自燃,成捆的《朝日新闻》堆在弹药箱间——大正七年报道"哈尔滨鼠疫"的版面配图里,穿防护服的医生正在缝合尸体,针脚正是苏家九曲回龙针法。
解剖室福尔马林池突然沸腾。
霍云深剑挑白布,见手术台上捆着具男性尸体——左肩梅形胎记与苏婉宁的如出一辙,胸前弹孔镶着枚德制弹头。苏婉宁的指甲掐进掌心,认出这正是生父苏明远失踪时穿的织锦长衫。
"记忆消除剂三期实验成功。"
日籍医官突然现身阴影,手中《实验日志》夹着苏明远与三井洋行经理的合影,"令尊可是自愿成为第47号母体......"
枪声震碎玻璃标本罐。
霍云深护着苏婉宁撞开暗门,见地下船坞停着艘微型潜艇。舱内成箱的"广济堂"药瓶随水波晃动,瓶塞锁金绣线遇潮舒展,拼出张环渤海细菌战布防图。
江面突传爆响,马迭尔宾馆方向腾起血色火光。苏婉宁攥紧从尸体取下弹头,底火处显微雕刻的德文赫然在目:"莱茵金属1925"。
"该清算总账了。"霍云深剑指松花江口的日军舰队,"用锁金绣缠死这些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