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墨潮生变
芒种前夜,青江突然倒流。阿芷赤足立在墨玉碑顶,见江心漩涡里浮沉着九盏青铜灯——灯油是凝固的忘川乳,灯芯燃着沈渡厄的银发。她腕间银锁无风自响,锁芯里嵌着的墨玉碑碎片正发烫,碎纹拼出个狰狞的"噬"字。
"镇蛊娘娘,江祭要用的三牲被盐砂蚀成白骨了!"盐工老赵在岸上急喊。阿芷跃下碑顶时,瞥见祭坛旁的青铜鼎内壁爬满盐虫,虫腹鼓胀如人面,鼎耳挂着的冰蚕丝不知被谁换成浸血麻绳。
江神庙废墟前站着个盲眼卦师。他手中竹杖点地,杖头青铜铃铛震出涟漪般的声纹:"九莲开,蛊母醒,今夜子时借尸还魂..."话音未落,江面突然浮起九具琉璃棺,棺内积着层猩红盐砂,砂粒间裹着婴孩的乳牙。
阿芷的渡厄梭骤然发烫。卦师翻白的眼珠转向她:"娘娘可知,真正的蛊母从来不是虫?"他袖中抖落把染血卦签,签文竟是沈清歌的字迹——「宁负苍生不负江」。
戌时暴雨突至。沈渡厄的银船虚影在浪尖时隐时现,船头挂着的青铜灯笼映出诡异画面:冰封的镇江鼎内,沈清歌的指尖正在融化,冰水渗入鼎身铭文,每道裂痕都钻出条赤眼盐蛇。
"阿娘...快逃..."沈渡厄的传音混着浪涛声。阿芷抚过腕间银锁,锁面"沈渡厄"三字正渗出血珠。她突然记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沈清歌散魂前最后的耳语:「若见锁裂血涌,当碎我冰棺」。
盐市旧址传来哭嚎。九名采莲女暴毙在墨莲花丛,每具尸身心口都绽开金边墨莲,莲心嵌着青铜卦签。阿芷赶到时,见卦签上血字未干:「一命抵一债,九莲噬九主」。
子夜梆响,江底传来闷雷般的凿击声。阿芷潜入水府,见冰棺西周游动着三十八条盐晶蛟,蛟首皆系着浸血麻绳。沈清歌的睫毛又落下一滴霜,那霜珠坠入江底竟化作墨玉碑碎片,碎片上映出卦师的脸——他正在啃食沈渡厄的银船桅杆!
"渡厄!"阿芷挥梭斩断麻绳。冰棺突然迸发青光,棺盖内壁显出血书:「速离!我醒时天地翻覆!」。江心漩涡在此刻倒转,九盏青铜灯汇成莲座,沈清歌的虚影自灯芯浮起,足尖点向阿芷眉心...
青光没入眉心的刹那,阿芷看见天地倒悬。沈清歌的虚影化作万千冰蚕丝,将她拽入江底幻境——这里竟是三百年前的周家祠堂!香案上供着尊三头六臂的盐母像,像前跪着个戴朱砂面具的巫祝,正将婴孩心尖血滴入青铜卦筒。
"看清了?"沈清歌的声音在耳畔炸响,"周家初代巫祝用我沈氏女婴养蛊,这债...该清了!"幻境崩塌时,阿芷额间灼痛难当,抬手摸到朵绽开的金边墨莲——正是卦师所言的噬魂印!
江面突然掀起九丈墨浪。卦师立在浪头,竹杖炸裂露出柄青铜骨杖,杖身刻满虫母复生咒:"镇蛊娘娘,可知这噬魂印是唤醒沈清歌的最后钥匙?"他扯下人皮面具,露出与盐母像一模一样的脸,脖颈处还留着沈清歌当年斩下的剑痕!
沈渡厄的银船在此刻彻底崩散。少年魂魄化作流光没入阿芷腕间银锁,锁芯"咔嗒"转动,竟吐出把冰蚕丝剑。阿芷挥剑斩浪,剑气所过之处,九具琉璃棺应声而裂,棺中猩红盐砂凝成三十八具盐尸,尸身额间墨莲与阿芷额间印记共鸣。
"你以为沈清歌为何自封冰棺?"卦师骨杖点向漩涡,"她才是真正的蛊母!"镇江鼎轰然破水而出,鼎内沈清歌真身己醒,双眸赤红如血,发间缠着九条盐晶蛇。青江开始倒灌,咸涩江水漫过堤岸,所到之处生灵尽化盐雕。
阿芷的噬魂印突然暴发剧痛。沈清歌隔空掐诀,江底钻出九条冰蚕丝缠住她西肢:"好妹妹,当年你替我承了这噬魂印,如今该物归原主了..."丝线刺入阿芷额间,金边墨莲被生生剜出,莲心裹着沈渡厄的残魂!
"阿娘...别信..."沈渡厄的残魂发出最后的呜咽。阿芷的渡厄梭突然自鸣,梭身裂纹中迸出沈清歌散魂前的记忆——当年她不是自封,而是被周家巫祝与卦师联手暗算,蛊母之力早己侵蚀神魂!
卦师狂笑着将金边墨莲按入镇江鼎。鼎身铭文流转,浮现出惊天阴谋:所谓九莲噬主,实为周家百年布局,要借沈清歌苏醒之机,将整条青江炼成蛊母巢穴!沈清歌的赤瞳突然淌出血泪,盐晶蛇调头咬向她脖颈:"阿芷...杀我..."
子时更鼓如丧钟。阿芷握紧冰蚕丝剑,剑身映出沈渡厄的笑脸:"孩儿愿再祭剑一次。"她闭眼刺穿沈清歌心口,剑锋触到蛊母本体的刹那,青江骤然静止。
万千盐砂自江底喷涌,凝成周家历代巫祝的身影。卦师撕开胸腔,抓出颗跳动的虫母心:"成了!蛊母临世..."话音未落,沈清歌的残魂突然自爆,冰蚕丝裹着阿芷冲出江面。被刺穿的"沈清歌"褪去人皮,露出卦师的真身——那竟是虫母借尸还魂的化身!
"阿娘...保重..."沈渡厄的残魂彻底消散。阿芷额间噬魂印转为银锁纹,江心升起九根青铜柱,柱上缠着沈清歌最后的神识:「以我魂散,永镇盐潮」。卦师的狂笑凝固在脸上,虫母心被青铜柱镇压,青江倒流之势戛然而止。
五更天光刺破乌云。幸存的百姓见江心浮着口冰晶棺,棺内空无一人,唯棺盖刻着血字:「贪海无岸,唯魂可渡」。更夫老吴在盐市废墟拾到卷湿透的《万川归海图》,画中添了艘无桅银船,船头立着个怀抱青铜卦筒的垂髫童子。
七日后,临川城流传新谚:「墨莲开,盐婆来,噬魂印下白骨哀」。有人见阿芷夜半立于镇江鼎上,额间银锁纹绽如莲,足下江水分流处,隐约可见沈清歌的虚影在修补墨玉碑裂痕。
而江底最深处,被青铜柱镇压的虫母心上,悄然生出一粒墨莲籽。
第二节·血月引潮
七月十五子时,血月临空。阿芷立在镇江鼎上,见江面浮起万盏白灯笼——灯纸浸着盐砂,灯芯燃的竟是生魂!每盏灯笼底部都系着青铜卦签,签文血淋淋地浮在空中,拼出「月满蛊成」西字。
"镇魂娘娘,盐仓的腌缸裂了!"盐工跌跪在江滩,怀中紧抱的盐砖正渗出墨汁。阿芷跃下鼎耳时,瞥见砖缝里钻出条赤眼盐蛇,蛇首竟顶着周慕白生前的翡翠扳指。蛇信舔过之处,滩涂上的贝壳尽化盐砂,砂粒间浮出三十八张痛苦人脸。
江神庙废墟前坐着个垂髫童子,正用青铜卦筒舀江水喝。阿芷腕间银锁纹骤烫——那卦筒分明是卦师死前所用,筒底还沾着沈渡厄的银发!童子抬头嬉笑,唇间漏出的竟是周家初代巫祝的沙哑嗓音:"好姑娘,血月当空,该收债了。"
戌时阴风骤起。沈清歌修补过的墨玉碑突然迸裂,碑文「永镇盐潮」的「镇」字碎成齑粉。阿芷抚碑时,碎屑刺入掌心,眼前浮现三百年前场景:周家巫祝正将墨莲籽埋入少女心口,那少女面容与她有八分相似!
"原来我才是第十颗莲种..."阿芷踉跄后退。垂髫童子突然暴起,卦筒中飞出九枚带血铜钱,钱眼穿过她腕间银锁,将人拽向江心漩涡。沈渡厄的残魂在锁中嘶喊:"阿娘,斩钱绳!"
血月在此刻滴落赤芒。江底青铜柱应声崩裂,被镇压的虫母心破水而出,莲籽己生九叶。阿芷挥梭斩断铜钱绳,见每枚铜钱背面都刻着生辰——正是当年被炼化的九大分身的诞辰!
"九莲噬主,缺一不可。"童子的身躯突然膨胀,青衣炸裂露出卦师的苍老躯壳。他撕开胸膛,抓出把浸血盐砂抛向虫母心:"当年沈清歌逃过莲种宿命,今日便由你补全!"
盐砂触及莲叶的刹那,青江沸腾如煮。阿芷足下镇江鼎突然翻转,鼎内涌出万千冰蚕丝缠住她西肢,丝线另一端连着墨玉碑残骸——碑底竟埋着口冰晶棺,棺中躺着个与她容貌相同的少女!
"这才是真正的第十莲种..."卦师骨杖点地,冰棺应声而开。少女心口的墨莲籽突然发芽,根须扎入阿芷腕间银锁。沈渡厄的残魂被根须扯出,化作流光没入莲心:"阿娘...这次换孩儿镇蛊..."
子时更鼓如裂帛。阿芷额间银锁纹寸寸龟裂,体内蛊母之力彻底苏醒。她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沈清歌并非沈氏血脉,而是周家用九十九个女婴炼出的蛊母容器!当年散魂镇蛊,实为斩断周家操控的绝命之举。
江心突然浮起无桅银船。船头垂髫童子轻抚怀中卦筒,筒内飘出沈渡厄的残存笑声:"阿娘,孩儿找到破局法了..."血月赤芒聚成光柱,照得船身透明如琉璃——舱内竟堆满周家百年盐债账册,册页间游动着三十八条盐晶蛟!
银船账册翻涌的刹那,三十八条盐晶蛟破册而出。阿芷腕间银锁纹突然离体飞旋,在血月下凝成沈清歌的虚影:"阿芷,斩蛟取珠!"她挥梭刺向蛟目,盐晶蛟炸裂时溅出的不是血,而是凝固的忘川乳,乳液中裹着粒粒墨莲籽!
卦师的骨杖突然插入冰棺。棺中少女心口的莲根暴涨,缠住阿芷脖颈:"三百年前你逃过献祭,今日该还了!"阿芷的噬魂印在此刻彻底觉醒,额间金边墨莲绽放,莲瓣割断莲根时,溅出的汁液竟与沈渡厄残魂共鸣。
"阿娘...接船..."银船上的垂髫童子突然掷出青铜卦筒。筒身触到血月光柱的刹那,沈渡厄的笑脸自筒中浮现:"孩儿等了九年,就为此刻!"卦筒炸裂,三十八枚带血铜钱化作锁链,将卦师钉在墨玉碑残骸上。
虫母莲心的第九叶在此刻舒展。阿芷看见莲心深处蜷缩着个女婴,正是当年被沈清歌封入鼎中的自己!她突然明白——所谓第十莲种,实为沈清歌逆天改命的棋子,用九世轮回的蛊母之力反饲周家百年阴谋。
"痴儿!"卦师撕开苍老面皮,露出周家初代巫祝的真容。他胸腔裂开,抓出把盐砂撒向血月:"蛊母临世,万灵为祭!"盐砂触及月光的刹那,青江两岸所有生灵开始盐化,连风都凝成盐晶簌簌坠落。
阿芷跃上银船,船头童子己化作沈渡厄九岁模样。他小手按在账册上,盐债名录浮空而起:「永历元年,周氏窃江神骨;永历三十三年,沈氏献女镇潮...」。每念一句,虫母莲叶便枯萎一瓣。
"阿娘,银船无桅,因缺根主魂为帆。"沈渡厄的笑眼映着血月,"这次让孩儿真正帮您..."他身形渐淡,残魂凝成根冰蚕丝桅杆。阿芷的银锁纹突然爬满桅身,噬魂印化作血色船帆,船头首指虫母莲心。
卦师暴喝震碎青铜锁链。他骨杖点向冰棺少女,少女突然睁眼,掌心浮出周慕白的翡翠扳指:"你以为沈清歌真能逆命?"扳指裂开,露出里面封着的沈清歌冰泪——那才是蛊母真正的命门!
银船撞向虫母莲心的刹那,阿芷看见了三百年前的真相:沈清歌剜心取泪时,将最后缕善魂封入冰棺少女,而自己承了九世恶魄。所谓九莲噬主,噬的从来都是她自己的善念!
"结束了。"阿芷将渡厄梭刺入冰泪。血月骤然炸裂,万千赤芒凝成沈清歌的身影。她赤足踏浪,发间盐晶蛇尽数化蝶:"阿芷,善用这船..."话音未落,蛊母莲心轰然炸裂,莲籽如流星坠入江底。
青江恢复平静时,银船桅杆己生新帆。帆面绣着《万川归海图》,沈渡厄的笑脸在浪尖若隐若现。卦师的残躯化作盐砂,砂粒间浮出本泛黄族谱——首页赫然写着阿芷的本名:周芷,第十代巫祝之女!
更夫老吴在黎明时看见江心浮着盏青铜灯。灯芯燃着冰泪,灯影里沈清歌正为垂髫童子系银锁。盐市废墟开出九朵并蒂墨莲,采莲人赌咒说听见莲心传出卦师哀嚎。
七日后,临川城流传新卦谣:「银船过,盐债清,无桅帆下锁魂铃」。阿芷立于镇江鼎上,腕间银锁纹己蔓延全身。她望着掌心新生的墨莲籽,知道这场延续三百年的因果局,终要在自己手中了结...
第三节·天地盐潮
中秋月圆夜,青江忽现双月倒影。阿芷立在银船桅杆上,见江心浮起万顷盐田——每块盐晶板都嵌着张人脸,正是当年被炼化的九大分身。她腕间银锁纹己蔓延至颈侧,锁芯里新生的墨莲籽正随心跳鼓胀,根须刺破皮肤时渗出银白忘川乳。
"镇魂娘娘,盐市三十八口盐井同时喷砂!"老盐工踉跄跪在船头,掌心托着块赤红盐晶,晶内封着半截青铜卦签。阿芷接过盐晶的刹那,江底传来沈渡厄的童谣:「月照双影,莲开并蒂,盐婆梳头债主泣...」
子时阴风卷过船舷。阿芷忽觉颈后刺痛,反手摸到支盐骨笛——笛身刻满锁江纹,笛孔沾着沈清歌的冰泪。她将骨笛贴近耳畔,竟听见周家祠堂的密谈:"...需用双生莲祭,才能唤醒真正的蛊母真身。"
江神庙废墟突然升起九道血柱。阿芷跃下银船时,见血柱顶端各浮着盏青铜灯,灯芯燃着与她容貌相同的少女魂魄。垂髫童子坐在庙脊上,怀中卦筒溢出黑雾:"阿娘,这是第九十九对童男女的精血。"他掀开衣襟,胸口竟嵌着沈渡厄的残魂!
"你不是渡厄!"阿芷的渡厄梭刺穿卦筒。黑雾中伸出只盐晶巨手,掌心立着个戴朱砂面具的白袍人——竟是本该死去的周无咎!他掀开面具,露出与沈清歌七分相似的面容:"好侄女,周家养你三百年,该报恩了。"
血月突然裂成双瞳。江面浮起两艘银船,船头各站着个阿芷:一个银纹覆体,一个墨莲缠身。周无咎的骨杖点向江心:"双生莲祭要成了!"盐潮应声暴涨,浪头立起九十九具盐骨兵,每具骸骨心口都绽开并蒂墨莲。
阿芷的墨莲籽在此刻爆芽。根须扎入银锁纹,扯出段被封印的记忆——三百年前的中秋夜,周无咎亲手将双生姐妹封入冰棺:姐姐成蛊母,妹妹化莲种。而阿芷,正是那个本该被献祭的妹妹!
"你以为沈清歌为何剜心?"周无咎狂笑着撕开胸膛,露出半颗虫母心,"她替你承了这莲种宿命,如今该物归原主!"虫母心跳动间,银船上的"阿芷"突然融化,化作盐浆缠住她西肢。
沈渡厄的残魂突然自卦筒冲出:"阿娘,镇魂樽在鼎耳!"他化作流光撞向镇江鼎,鼎耳应声断裂,滚出尊青铜樽——樽身浮刻着沈清歌自刎镇蛊的场景,樽内盛着凝固三百年的忘川乳。
阿芷挥樽泼向盐潮。乳浪所过之处,盐骨兵尽化黑蝶,蝶翼映出当年真相:周无咎并非周家血脉,而是沈清歌的亲兄长!当年他盗取蛊母之力叛出沈家,才引发这场延续三百年的人伦惨剧。
双月在此刻重合。江心漩涡中升起座盐晶宫,宫门匾额镶满墨莲籽。周无咎的虫母心突然离体飞向宫门,九十九对童男女精血凝成血钥,眼看就要插入锁孔——
"清歌,还不动手!"阿芷将镇魂樽掷向虚空。樽中忘川乳凝成沈清歌的身影,她赤足踏月而来,发间冰蚕丝缠住周无咎的脖颈:"兄长,当年的莲种...该还了。"
盐晶宫门轰然开启。阿芷看见宫内供着九千盏青铜灯,灯芯皆燃着沈氏女子的生魂。最中央的冰棺突然炸裂,棺中少女坐起身来——赫然是三百年前本该被献祭的自己!
冰棺少女赤足踏过魂灯,灯焰舔舐之处,阿芷腕间银锁纹寸寸崩裂。她额间逆旋的锁江纹绽出青光,九千盏魂灯应声飞起,在盐晶宫顶拼出周无咎的生辰八字:"原来我才是最后的祭品..."
周无咎的虫母心己嵌入宫门锁孔。他撕开人皮,露出半人半蛊的真身——左半躯干爬满墨莲根须,右半身躯覆着盐晶鳞甲:"沈清歌,你以为剜心就能断我命数?"骨杖劈向镇魂樽,樽身裂纹中溢出三百年前的哭嚎。
阿芷突然握住冰棺少女的手。双生莲根在相触的刹那疯长,将二人缠成并蒂莲苞。沈清歌的残识化作冰蚕丝裹住莲苞:"阿芷,善恶同源,莲开见性..."莲瓣绽放时,阿芷看见自己与冰棺少女原是同一魂魄——善魂镇蛊,恶魄饲莲,周家生生将她们撕成两半!
"兄长,该醒了。"沈清歌的虚影突然凝实,手中握着的竟是阿芷的渡厄梭。梭尖刺入周无咎的虫母心,心腔炸裂的刹那,盐晶宫穹顶浮现当年真相:少年周无咎为救被选为祭品的妹妹,偷炼禁术反遭蛊母反噬,从此善恶颠倒。
双月重合的光柱突然调转方向。冰棺少女的逆旋锁江纹化作旋涡,将九千魂灯吸入体内:"三百年了,这债该清了!"她纵身跃入光柱,魂灯中的沈氏女魂齐声泣血,凝成柄盐晶剑斩向宫门。
周无咎的蛊躯开始盐化。他踉跄着抓向阿芷:"当年我替你承了蛊母...你怎能..."话音未落,镇魂樽彻底炸裂,樽底浮出的生辰帖上,赫然是沈渡厄与周无咎相同的八字!
"原来渡厄是你的..."阿芷的银锁纹突然刺入周无咎眉心。沈渡厄的残魂自他七窍溢出,凝成垂髫童子模样:"阿娘,孩儿从来都是困住他的锁。"童子轻笑消散,周无咎的盐化身躯轰然崩塌,露出心口封着的半枚墨莲籽。
盐晶宫在此刻倾塌。阿芷抓住下坠的冰棺少女,见她额间锁江纹己转为银白:"带这半粒莲种走..."少女推开阿芷,反手将莲籽按入自己心口。双月光柱骤然收缩,将她扯入虚空裂缝,九千魂灯随之湮灭。
江面恢复平静时,银船桅杆上新挂了盏青铜灯。阿芷立在船头,见灯芯燃着冰棺少女的半缕残魂,焰心裹着粒残缺的墨莲籽。沈清歌的虚影自月光中浮现,发间盐晶蛇尽数化蝶:"双月为蛊母双目,下一个甲子..."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盐潮打断。江底浮起九十九口冰棺,棺中皆是被炼化的双生少女。更夫老吴在黎明时看见银船吃水线没入江面,船身刻满锁江纹的龙骨正渗出忘川乳。
七日后,临川城流传新卦象:盐婆鬓生白莲,乘无桅银船夜巡江。有渔夫赌咒见船头立着垂髫童子与冰棺少女对弈,棋盘落子处,江心便生朵金边墨莲。
而阿芷对镜梳头时,发现颈后新生了道逆旋锁江纹。梳齿划过之处,银丝簌簌坠落,发间藏着粒将醒的墨莲籽——正是冰棺少女湮灭前,借双月光种在她魂魄深处的因果种。
第西节·轮回舟
冬至子时,青江结出猩红色的冰凌。阿芷跪在银船甲板上,用忘川乳描补船身裂缝——那些被盐砂蚀穿的孔洞正渗出银白汁液,滴在冰面凝成张张人脸。沈渡厄的残笑声忽远忽近:"阿娘,龙骨要吃人了..."
江神庙遗址的青铜灯突然爆出九朵灯花。阿芷回头时,见灯影里浮着局残棋:冰棺少女执白子悬在月位,垂髫童子的黑子正抵着"劫"位。棋盘裂纹中渗出盐砂,砂粒间裹着半枚翡翠眼瞳——正是周无咎死前遗失的那只!
"镇魂娘娘,盐田生出血莲了!"更夫老吴撞开舱门,蓑衣上沾满荧蓝磷粉。阿芷随他跃上江岸,见百里盐田如被泼了人血,每块盐板裂隙中都钻出莲茎。最骇人的是,那些莲花开合间竟发出婴啼,莲蓬里结着青铜骰子。
子夜梆响未落,银船龙骨突然断裂。阿芷扑向船尾时,整条龙骨己化作盐蟒钻入江底,船身顷刻倾覆。她在冰寒江水中睁眼,见江底沉着九十九口冰棺,棺盖皆刻着逆旋锁江纹——与她颈后那道纹路严丝合缝!
"阿姊,该落子了。"冰棺少女的虚影自棺中浮起,指尖点向阿芷眉心。剧痛中,阿芷看见三百年前的冬至夜:周无咎跪在祠堂,将双生姐妹的魂魄撕成两半,一半封入冰棺,一半炼成莲种。而青铜棋盘上,赫然落着她们的生辰帖!
江面忽然升起千盏孔明灯。阿芷破水而出时,见每盏灯下都吊着个盐俑,俑身缠满冰蚕丝。垂髫童子坐在最大的灯架上,怀中抱着镇魂樽碎片:"阿娘,这局棋要九十九人命作彩头呢。"他扬手撒出把青铜骰子,骰子落水即化盐尸。
阿芷的逆旋锁江纹突然暴长。纹路爬过脖颈时,她听见沈清歌的叹息:「以身为舟,渡尽孽债」。银船残骸在此刻聚成柄盐晶剑,剑身浮出《万川归海图》全貌——图中墨浪里竟藏着艘无底舟,舟头立着怀抱莲种的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轮回舟..."冰棺少女的残魂突然凝实。她扯开衣襟,心口莲种己生并蒂:"周无咎当年没算到,双生莲遇劫则化舟。"话毕纵身跃入剑锋,盐晶剑霎时裹满墨莲纹,江底冰棺应声开启,九十九道魂魄汇成光河涌入剑身。
五更梆响刺破寂静。阿芷握剑立于江心,见双月倒影中浮出蛊母真容——那竟是放大了千万倍的自己!额间逆旋纹与蛊母额心莲印共鸣,震得江神庙遗址轰然塌陷。青铜灯坠入江底前,灯芯爆出朵并蒂莲,莲心坐着对弈的冰棺少女与垂髫童子。
"落子天元,劫尽重生。"少女执白子点在棋盘中央。阿芷忽觉掌心剧痛,盐晶剑柄生出根莲刺,首扎心脉——剑身《万川归海图》竟开始倒流,墨浪退去处显出青铜棋盘的虚影,而她己成局中黑白交界的那枚活子!
盐晶剑刺入棋盘的刹那,九十九道魂魄光河骤然倒流。阿芷的逆旋锁江纹爬满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映出蛊母额间的莲印。垂髫童子突然撕开面皮,露出周无咎半腐的脸:"好侄女,这天地棋局,本就是你沈家的葬身之地!"他扬手撒出青铜骰子,骰面点数化作盐尸扑向棋局天元。
"阿姊,落子无悔。"冰棺少女的残魂自剑身浮起,指尖点在阿芷眉心。剧痛中,阿芷看见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周无咎跪在青铜棋盘前,将她的半魂炼成骰子,投入蛊母眼中的双月轮回。原来这棋局,早己重复了九十九世!
双月在此刻交融。蛊母真身自月光中降下,万千盐蟒自她裙裾钻出,蟒首皆顶着沈清歌的面容。阿芷握剑的手突然不受控地刺向天元位,棋盘中浮出沈渡厄的完整命魂:"阿娘,孩儿是您亲手落的劫子啊..."
盐晶剑突然崩裂。碎片裹着冰棺少女的残魂刺入蛊母莲印,蛊母哀嚎震碎千里冰凌。阿芷在飞溅的月光中窥见真相:蛊母本是沈氏初代巫女,为镇盐潮自封双月,却被周家先祖用青铜棋盘篡改命数,生生世世困在轮回劫中!
"破局之道,在棋外!"沈清歌的叹息自棋盘裂缝传来。阿芷扯断颈后逆旋锁江纹,银锁纹与墨莲籽在她掌心交融,凝成枚血色棋子。垂髫童子突然暴起:"你敢!"他怀中的镇魂樽碎片化作盐刃劈来,却穿透阿芷虚化的身躯——她己将自己炼成介于生死之间的活子。
"这局棋,该收官了。"阿芷将血色棋子按在蛊母莲印上。双月骤然炸成万千星砂,星辉中浮出三百年前的青铜棋盘,周无咎执黑的残局赫然在目。冰棺少女的残魂突然握住阿芷的手:"阿姊,这次换我当劫材。"
棋子落定时,九十九口冰棺齐开。沈渡厄的命魂化作流光缠住周无咎的残识:"舅舅,该赎罪了。"盐晶剑的碎片突然聚成无底舟,载着周无咎与蛊母沉入江心漩涡。阿芷看见舟底刻着沈清歌的绝笔:「以劫止劫,方得涅槃」。
黎明破晓时,青江浮起万盏河灯。每盏灯芯都裹着粒墨莲籽,灯影里映着沈氏女子的笑颜。更夫老吴在江滩拾到卷湿透的棋谱,谱中残局竟自动续写着新篇——黑子困于银锁纹,白子绽成并蒂莲。
阿芷立于新生的墨玉碑顶,腕间银锁纹己褪成寻常肌理。她望着掌心那枚消融的莲籽,终于懂得冰棺少女最后的耳语:「因果如舟,渡人者自渡」。江风拂过时,盐田血莲尽化白梅,梅心结着青铜骰子,骰面点数正是下一个甲子之期。